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出生在一个贫寒的农村家庭。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会有另一个孩子,也在额头上出现一个和我的差不多样式的疤痕。只不过他叫做哈利波特,疤痕是拜伏地魔所赐。而我的疤痕,是一个大耗子给挠的。 出生时已近冬月,家里欣喜之余开始着手准备满月宴---欣喜是因为喜添男丁,以后可以有人帮着扶锄头、施农家肥,而提前准备是因为需要好好借钱才能把满月宴操办起来。当时我还在妈妈用沙土做的襁褓里,完全不用为此而担心。但是很快我就会知道,我的专属伏地魔,会给我的家庭和我本人,带来多大的噩梦。 临近年关,父亲怀揣着借遍全村借来的三十块钱,奔向了邻乡的集市置办满月宴。现代的人可能以为三十块钱不过一顿鸡公煲的价钱,但是在那个年代,那可是一笔巨资。邻家大爷经常在佐证当时事件的时候,给我提供如下资料:那时候一个碗碟,才不过八分钱。地里刨食一年的收入不过百十块。三十块钱,那可是三十块钱呐! 不到中午,父亲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手里却是空空如也。母亲没有见到预想中满月宴所必备的菜肉,却不敢询问脾气向来暴躁的父亲。其实想问也问不到了,父亲已经奔到里间屋子里埋头睡觉去了。 临近傍晚,母亲怯怯地去叫父亲吃晚饭,终于知道了父亲兜里的钱已经被小偷扫荡一空,这下子不但满月宴没有了,还拉下了一腚饥荒。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唉声叹气,猛然听见我发狂哭了起来。母亲第一时间跑来看我,结果看见一只硕大的老鼠从我身边跳开,而襁褓里我除了拿出吃奶的力气哭得响亮,额头上开始渗出密集的血珠。那只可恨的老鼠,没有动桌子上摆好的咸菜和窝头,跑来啃了我这正宗小鲜肉一口。 从那以后,我的额头上就留着那一道类似闪电的疤痕,导致我从小到大都留着足够遮挡的长发遮丑。哪怕后来有哈利波特出来给铺路,我也没有短发示人过。 现在每年我生日那天,父亲都要大醉一番,邻居大爷也会过来凑热闹。随着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父辈们也开始忆苦思甜,给小辈的娃仔讲当时的故事:三十块钱,那可是三十块钱呐!他们讲得兴起,或者要我掀起头发将疤痕示众,或者击碗而唱邻居大爷当年的歌:一九八三年,芦老二,有困难,赶集丢了三十元,老鼠咬了孩子的脸。 唱一遍,喝一杯,唱多了,就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