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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我是风儿你是沙 [复制链接]

令箭

主楼

发表于 2018-6-1 10: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幸福里的大人孩子以及中青年妇女肆无忌惮地叫我黑蛋，我曾经天真地笑过。
我不叫黑蛋，我曾经无比认真无比虔诚地告诉所有人，但没有人理会我。我的小学同桌曾经给我一块香味橡皮，她说，黑蛋你试试，能不能擦掉。我的大学辅导员拉着我的手说，金山，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你比那些黑心肠的人有魅力，是吧黑蛋。
一直到黑妞也长大了，她某次洗浴之后突发奇想说，哥，咱俩结婚吧。
我捋捋她的湿发说，好的好的。
然后我和她笑了一场。
老爹死了之后，老妈不过百日又嫁人了。那时候我小，巷子里的人都说，你妈准备给你生个白妹子。我很难过。以前觉得不好意思问，后来好意思了却来不及问老爹老妈一些事情。别人说我老爹英年早逝，然后叹气。也有人说老爹可惜没开灯就开车，然后坏笑。没有人告诉我，老爹是某研究所总工，老妈是某届最美校花，为何生下一个烤糊的天使。
后来，老妈生下黑妞，闷闷不乐的我哗哗就乐了，黑妞那么黑，然后看看自己就露出大白牙乐。
我不恨老妈。不是她带着黑妞又双叒叕回到了幸福里，而是她敢于当着某些惨白的人群烧死自己。我抱着黑妞在公园里玩，有人急匆匆说了我妈喊了黑蛋。我见到老妈，她也成了黑人，我很欣慰我们母子终于可以同框了。这时候我才明白，老妈的白其实多么不容易。
老妈想变黑是有预谋的，她在遗书里说她想爸爸了，要去找他。她让我好好照顾金琳。我泪如雨下，忍不住掐了金琳一指甲，黑妞哇哇大哭。我又心疼不已，赶紧给黑妞奶嘴。
黑妞渐渐长成大姑娘了，但她并不忌讳黑珍珠的模样。我有一张合影照是别人拍的，据说得了金奖。我抱着黑妞的脖子，黑妞很挣扎，而我很快乐。表舅看着照片说，难得，难得。其实表舅不明白，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受的一刻。它复制了我是十三岁那年的恐惧，却无法还原我爱恨交加的颓废心境，我想和黑妞一块死去。
我没能和老妈站在一起保住后王府旧居，但后王府前千年古柏的存废让我感受到妈妈的血流在我的血管里。我拿着汽油瓶慷慨激昂，但又不得不丢在惨白人群的水桶里————我的妹妹被他们抓住，随时会扭断脖子那样子。黑妞惊恐不堪，我扭身跪在千年古柏前祷告，妈妈，我要救下黑妞，保不住古柏了。
其实多年后我想明白了，幸福里小巷有没有古柏，巷子里和外面的人都他么一个熊样。比如我给某个网络大咖说了可乐鸡翅，某些报纸热闹半年然后就沉寂了，就像鱼死在水里是鱼的过错一样。幸福里可乐行销全国，就像中华香烟过了很多人的肺一样毒辣而舒服。可乐鸡翅明白吗，不是翅中，不是翅尖，而是全翅，就像鲨鱼鳍里的软骨一样被无数的人嚼着讨论中东危机该如何化解，末了碧池一下金三胖的胖。我说了我糙，但听见的人会让我选择，有机会瞻仰一下你的蛋。
大概这辈子我就这样黑不琉球了，但也说不定。我某天拿了一个小模具被保安发现说是偷，心里突然就乐了。然后我一挥拳，两个草包顿时塌垛。很多人喜欢看热闹，就像看名画《黑夜里的黑牛》激动万分。
我说，这个模具是厂里的吗。很多人看了模具都说这特种刚真不是厂里的。副厂长不服，请总工来鉴定。
总工骂骂咧咧进了门说，老子忙死了，来鉴定哦你什么啊你们。但他一看见我的模具却呆住了，旋即问，这，谁弄的？
很多洁白的胖嘟嘟的手指大概只有一种力学矢量，但我就是不抬头。
总工蹲下来和我持平身子说，厉害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说说，你怎么想的。
我和他说了很多洁白脑袋但不是洁白头发听不懂的话。
总工最后说，你跟我走，下月初去明斯克。
副厂长说，就这么走了？
总工说，你最好反省一下，这么好的东西得以这么糟的方式让我知道，我有空想了解一下有多少好东西被你五花大绑了。
我没去明斯克，但黑妞去了。我和总工谈了黑妞的学识和技术，那个模具也是她根据我对某个部件描述构思的，我只是做了。总工见了黑妞，又谈了很久，只有一句听懂了，这种技术只有美国和白俄罗斯两个国家才有，我国刚起步这种特型导弹牵引车设计。总工对黑妞说，我亲自给你办护照签证。
黑妞去明斯克之前那天晚上，我俩说了很多话。
我说，别光顾着设计，找个白俄罗斯男友，听说……很白。
黑妞说，我想过，要是咱俩能结婚，生个小孩是不是也黑，空前绝后那种变态黑呢。
我说，你早晚要离开我，嫁个白人，调一下色。
黑妞一下子抱住我说，不离开，哥欺负我。然后就笑了，又哭了，但最终又笑了————她看见我拿着那张照片 : 我搂着她脖子，她很难受很快乐，我很快乐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