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古乡村 于 2023-9-22 19:1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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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腔作势,不懂装懂,伪装,这些词语,最近几天总是在脑子里浮现。如果去掉所有的修饰词,就剩下一个装字。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负能量的心思,其实很现实,我想装着不再装了。
我几乎与社会断开了,既不是个社会女性,也没有圈子需要装。能“装”的唯一舞台就是在家里。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关系不复杂。父母在,有女儿的身份。有姊妹兄弟,那么我有妹妹和姐姐的身份。有儿女,我就有个母亲的身份。有女婿,我就有丈母娘的身份。有小外孙,我就有外婆的身份。身份,不用装,这些人,是我的直系亲属。
身份不用装,围绕着这个身份所意味的职责就特别多,要完成这些职责,得从小时候说起。
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装。
七岁那年,我原本要上一年级。但是,小妹出生,没有人管,我不得不留在家里看护她。她是冬天出生的,母亲刚刚满月,就要下地劳动,我的任务是,在她哭的时候,摇摇篮,一边摇一边唱:摇窝窝,摇窝窝,摇得我的小妹妹困瞌瞌。一遍一遍,摇得她再次睡着了,我就安静地坐在门槛上,望着门外,任凭前门、后门两边窜来窜去的风,一次次绕着屋梁吹得屋顶上的稻草沙沙响,然后从屋梁的砖缝里跑出去。
我不想带妹妹,哭了好多次,哭到自己不再哭,接受了这个现实。
天气稍微暖和一点,母亲教我给妹妹换尿袋子。母亲用黑布缝补了三个灰袋子,教我把灶膛里的草灰装进灰袋子,大半袋,把开口处折叠两卷朝下,用手在灰袋子上摁一个小窝,垫在妹妹的小屁屁下面,盖上小被子,四周用手压紧,鼻子和嘴巴不能捂着。尿湿了的灰袋子提后面菜园子里把灰倒出来撒在菜地里,然后把灰袋子提旁边水沟里洗干净,洗搭在竹篙上晾晒。
母亲说,如果妹妹在摇篮里动来动去,那就是她想尿尿,只需要摇摇篮,尿一次没关系。如果睡一觉醒来哭得厉害,肯定是尿了第二次,不舒服,就要换灰袋子。到灶膛铲灰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里面不能有没有烧成灰的小木签,灰一定要是冷的,热灰不能用。我一一谨记在心,从来不敢大意。
家里有奶娃的妇女,一般被安排在离家比较近的田地里做工,上半晌和下半晌歇气的时候,可以跑回家奶孩子。如果近处没事做,母亲也只能到远处去做工,妹妹就得饿肚子,所以,妹妹很瘦,似乎我们那地方的孩子都很瘦。母亲和所有女性一样,每天奔跑在土地和家里。我看着母亲忙碌的样子,逐渐装着非常懂事的样子,把妹妹照顾得很好。
大概是春暖之后,母亲开始教我煮饭,土灶台有点高,母亲一遍一遍教我舀米、淘米,放进大锅里,大概放多少水,点火,把锅里的水烧开之后,烧到米粒开花,到隔壁喊小脚奶奶过来帮忙沥米汤。奶奶教我,把筲箕放在淘米的脸盆上,从锅里一瓢一瓢舀起来倒进筲箕,米汤沥在脸盆里,等到锅里剩下不多的米汤和开花的米粒,再把筲箕里的米粒倒进锅里,米汤留着淘饭吃,或者是轧锅巴粥吃。
奶奶告诉我,沥米汤之后,灶膛的火不能太大,听到锅底有咋咋的响声,立刻停火。家里的饭香就会随着风儿四处乱跑,跑得很远很远,跑到邻居家,这个时候,村庄上弥漫着饭香,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母亲回家的那一刻,我欣喜的告诉母亲,有关妹妹的一颦一笑,告诉母亲,妹妹很乖,没有尿床。母亲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轻轻地抱起妹妹,把她收拾好,抱在怀里一阵子,等妹妹吃饱睡着,再轻轻地把她放进摇篮。
母亲喂猪,炒两个青菜或者是腌菜,这个时候,父亲和大姐二姐回来了,一家人坐下。吃完午饭母亲洗衣,衣服刚刚晾好,到灶膛门口烘烘手,暖和之后,抱起妹妹喂奶,妹妹还没有瞌睡,队长的喇叭声就在桥头响起:社员同志们,出工了,出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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