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挽弓射月 于 2010-3-10 21:31 编辑
胡铁在修成正果之前就匆匆将自己打发了。女人到底是个豆腐渣工程,经不起时间的一波三折。在一个月前,她还形影单只地活着,似乎不走上让人敬而远之的境地,她是感不到身边的寂寞。
李凌曾经厚颜无耻地问,美女,你真的不近男色吗?他是个实践大于夸夸其谈的人,边说这话,一只汗毛粗手已从后面将她圈了过来。另一只手扳过胡铁的头,沉静地看着她明澈的眼。
胡铁果然不是一般玉女,作为一个近乎圣女级别的人物,她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她满不在乎抽掉那只扳她头的手,淡薄地道,我心如止水,你觉得有力无处使可以抱我下楼,我正想下去倒垃圾。
李凌收回了手,不以为然地笑,比较得体地掩盖了他内心的不安。拍拍衣服,其实上面也没有灰尘,又对着镜子抻抻衣服,这个动作也是多余的,衣服表面流畅,没有皱折。接下来他点了一支烟,轻描淡写地吐着烟圈。
胡铁拿钢刀切了一只青绿的柚子,问,你也吃一块吗?李凌摇头,也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胡铁说,我什么怎么了?她笑了起来,不是我拒绝了你,你脸面搁不下吧。她吃一口柚子,没觉得说这样的话会使对方难堪。但假若对方真有一些难堪,她会有一些不动声色的小满足。李凌在她的生命里连个过客也算不上,充其量也只见过三次面。
第一面据李凌自己招供是在十年之前,那时她二十一岁,他十八岁。那个阴暗的春天,在这个破落的小镇上除了泥泞糊面,到处像长满了潮湿的毛,让人感冒,咳嗽,在早春的阴潮里受着压抑的气息。李凌到药店来买药,看到站在柜台里边的胡铁。李凌说她睡眼惺忪,像面刚刚醒来的湖水,朱唇处残留着从梦境过渡而来的惬意,以至她说话的时候,从口腔里出来的味道带着清淡的奶香。李凌说他几乎眩晕,莫名的心悸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在很长的时间里,如果想起有一个女人,这种清淡的奶香便是。不仅局限于口腔,而是扩散到这个女人逢松的头发,桔色毛线衣,从身边擦肩而过的风声。
胡铁说,你真是不折不扣的小色鬼,我记不起你。她的脸色暗淡下去,有一块阴翳从心底飘荡过来。
李凌猜想自己的话触恼了她,带着辩解的意思说,那时我才十八岁,充满幻想可纯洁无瑕,还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胡铁的眼神忽闪一下,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决定交女朋友呢?
二十岁。李凌说,我在二十岁那年决定交个女朋友。那时我在模具厂学习做模具还有份工资,我想自己可以正式交个女朋友了。那年的八月十五我回来,也看到了你,短短两年,恍若隔世。你穿月白V领镂空无袖衫,头发顺其自然披泻下来,眼光空洞,脸色稍微苍白。我与你说话,你对我的话闻过不答,只是依话照办拿给我一盒药。我沉下心不在乎地问,你看起来不舒服?你回答我时双眉微蹙,反而嫌厌这样的问话。
胡铁说,我想起来了,我什么也没有回答你。过后有些许自责,不该对一个心怀好意的客人难堪。我是个经常做着自以为是的事,过后自责的人。从那时起,我对男人开始厌恶,他们肮脏,丑陋,虚伪,贪婪。我想问你,你那时是不是又开始对我想入非非了?男人是在心底顾盼生姿,眼眉处自作多情时开始堕落,腐烂的。
李凌说,那时你虽然面带无形悲哀的神色,可你的身体还是丰绕的。在我看来依然夺人心魄。空洞的眼神可以让人掉落下去,无法自拨,溺死在丝丝缕缕无以言说的伤痕之中。我知道我无法靠近你,枉有强壮的肌肉。那时我似乎悟出了一点,强壮的肌肉无法挽救另一个人丰绕的灵肉。不过,我开始对女人有具体的幻想。
胡铁问,幻想我吗?
李凌说,我会对着镜子去幻想一个女人,我用手指抚摸光滑冰凉的镜面,她的身体散发着清淡的奶油香。恬淡有着温度的乳房带着起伏不平的暖意。我赤身裸体,她也了无牵挂。
胡铁开始笑起来,你真是个衣冠楚楚的小流氓,挺能意识流。那你第三次见到我时,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李凌说,没有什么目的,因为他们都振振有词地告诉我,我要结婚了。如果我还不结婚,我不自绝于人民,人民将惭愧地自绝于我。是我让人民抬不起头做人。介绍人王阿姨说,有一个人挺适合我,约好到她家见面,正好是你。
胡铁说,无怪乎你当时似笑非笑,原来是世界又走回起点,碰到一个可以和你相匹的老女人,是不是相当得意?
李凌说,没有。
胡铁问,在我之前你没有合意的人选吗?和几个女人上过床?
李凌沉默了片刻,开口说,和三个女人上过床,但都是无疾而终。我让她们心碎而无可救药。她们的肉体可以激起我的热情,可心灵像无家可归,正在甘于平静地死去。周围的人,那些成家立业的人都说,不要太多的幻想,什么爱情不爱情,活长了,就有爱情了。他们看我就像看一个无法解开的方程式,一个随岁月增加逐渐成熟的怪物。
平静了三分钟,李凌坐在椅子上,像青绿的柚子皮样悒郁。烟已烧到他发黄的指甲上。他看到胡铁将一瓣柚肉悠然放入口中,微翘手指,嚼着,空气凝重,泪水在不经意间越过眼睑。胡铁说,你很情深深雨蒙蒙。你还可以骗三个女子上床享受肉欲之欢,你和我从前遇到的男子一样恶俗。或上床或走开,在这二者之间盘桓叫爱情。你不过三十岁,而我三十三了,你可以找其他的人做这样的游戏。
胡铁吃下最后一片柚子,用手巾擦干。偏着头走到李凌的椅子旁,用指托起他的下巴问,你这次是真想结婚了?
李凌说,因为又看到了你。
李凌站起身来,脱下第一件羽绒服扔在地上。又脱下第二件毛衣,扔在地上。胡铁冷冷地看着他脱衣,她心底嘲笑这个被肉欲附身的皮囊。而李凌脱下了打底的保暖内衣,坦率地看着她。他拉起她的手,放到他的腰处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胡铁分明看到了一只张翼的蝴蝶刺在散发着体温的身体上,细软的体毛,白晰的皮肉衬着这只青色的昆虫。它定格在那里,沉静地蛰伏,又好像是灵动的,翩翩起舞。这只肉体上的蝴蝶在十二年的光阴里,从一个人的十八岁飞到了三十岁。每一个短暂停留在这个男人肉 身上的女人,对这只蝴蝶从好奇到了解至而忌恨直至眼不见为净。
胡铁产生了一些感动。于是她动了凡心,紧紧搂上了李凌的腰,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说,那我们结婚吧,并且眼睛有一些湿润。她也不能解释这是为什么。也许,也许吧,深深绝望的伤口,有一只蝴蝶不迟不早感动了她。只是感动了她,有一只蝴蝶像剂中草药敷在了寂寞处。
在胡铁三十三岁那年终结了通往圣女的修行之旅,她和李凌真正认识一个月便结婚了。他们迅速的动作,令双方的家人相当宽慰。他们上班,下班,寻思着一日三餐和未来。夜晚早早拉上窗帘,享受着鱼水之欢。有一日,胡铁发觉身体起了变化,李凌代她在成人用品买回试剂,果然正如猜测怀上了孩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