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1-11-22 19:18 编辑
梦里正在坐席,是村长家的席。村长结婚,摆下流水席,全村老少,随礼没随礼的,都招呼去吃。醒来觉得古怪,村长目下自有老婆,三十年的老夫老妻了,结的哪门子婚? 我是被一泡老尿憋醒的,躺着又捱了阵子,究竟不是个事,只得迷迷瞪瞪摸索着下了炕,出到院里。 在我眼里,人间天上,头一等好事就是睡觉,这辈子用于睡觉的光阴,比他人少说多出两三年。 其次是吃饭,饱肚就成,吃好吃歹倒不要紧。好在自幼没吃过几回好的,久之也不甚想。 再其次才轮得到女人。可怜我这光棍,至今没正经挨过女人。说来亦是我们老秦家传统,一穷二懒,我爸也是毛五十才天降大运,拾了个甘谷逃荒来的女子,也就是我娘,否则哪得有我。 自打二老过世之后,每回起夜我都懒得去后院茅厕。出门便站定,掏出被尿憋得硬邦邦直戳戳的家具朝着院心放它一通。尿毕睁眼,才发现今夜的月亮很大,照在地上白花花的,想咱秦大,四十三岁的童子身,这泡尿足尿出五尺来远。可惜忘了拿它在地上抡个圈儿,我抡圈儿很圆很圆的。 上炕再睡,却睡球不着了。由这泡尿想到现而今日子好了,连我这最怕下苦的懒汉都不愁吃喝,但往后去乍俩光锤头拾个女人的嫽事也没像况了。弄不好真得跟吴家三伯那样做一辈子孤老,死了都寻不下个摔丧盆子的。 这些年我多次托人四乡去寻。姑娘家不想,专寻那些中老年寡妇,美丑概不在乎,有些残疾也不要紧。前不久齐家寨有个五十四岁的寡妇,媒人刚提她就摇手,说那秦家大少爷一穷二懒,十里八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免开尊口吧。 躺着,想着,愁着,嘴里渐渐寡淡得紧。我深知没一口解馋的东西。一年到头就指着那几亩地,吃喝之外,地摊上买件穿的,能剩个啥嘛。 钱短,只能偶尔买几块零食,走不到家就吃个净光。 便想起吴二家后院那棵老沙果树。 那树不知何年所栽。水桶粗的主干,枝繁叶茂,有些已长出墙外,目下果子熟得正好。但凡路过,我必拾块烂砖砸几个下来。个个鸡蛋大小,白里透着红晕。咬一口,喀嚓一声,甜水便溅满一嘴。 吴二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他媳妇带着个碎娃,也没个猫呀狗呀的,那果树就跟没主儿似的了,不吃白不吃。 我悄没声儿出了村,取小路绕到尽西头吴二家后墙外。他家西墙紧挨着村外老城壕,壕里密密麻麻,尽是丈把高的苇子。 看那后院的院墙,恰恰只到我的脖子,俩手撑着,一纵身就上去了。月亮明晃晃照着院内,横平竖直几畦子菜地,东北角的老沙果树,西南角他家的茅厕,不远那口井上的辘轳床子,都看得一清二楚。最要紧的是通往前院的两扇木门、通往墙外苇子壕的角门悄无声息都紧闭着,想必那娘两个睡得正沉。 我轻手轻脚从墙上下来,穿过菜畦,径直来到沙果树下。明晃晃的月下,枝枝叶叶一清二楚。 抬手可及的枝上没啥果子了,高处一嘟噜一嘟噜,圆圆白白的,却依然密密麻麻,像从没人动过。 我刷刷几下就上了树,别看我农活不行,翻墙上树,下地撵兔等功夫一样没废。到了枝干最密的地方,借着月光先摘了几个揣进兜里,一个直接喀嚓一声,甘甜水脆,满当当一嘴。 我左右逢源地寻着,摘着,嚼着,只懊悔没带个布袋来。沉甸甸的果子又大又多,褂子上这俩兜兜,怎么着也装不下二斤。 远远传来吱嘎一声,是门扇的声音。虽则很轻,却已教我心惊。我立马尔停了手脚,嘴里也不敢嚼了。大约是那媳妇要解大手,上后院茅厕来了。 我不知她这趟得多长时间,我只能僵在原处一动不动,像和树长到了一起。 一边透过枝叶远远地看。 去前院的门果然开了,那媳妇出来了,轻手轻脚,边走边回头,像和谁打招呼。后边跟出来个男人。月光下我看得分明,不是吴二。然则究竟是谁,又认不真。 他出来就大步流星直奔角门,轻车熟路似的,看样子对这儿很熟。 女人后边不紧不慢跟着,跟上就站定,望着那男人自开了门,探头望望,一下就没了影。 女人悄无声息闩好角门,背靠门扇静静站着,仰头看天。她穿的是贴身的裤衩背心,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起来。雪白的腿脚,短背心下一截子白嫩的肚皮,圆圆的肩膀头发着白光,搅得咱光棍汉球胀眼麻。 因思那吴二,人前里西装皮鞋,吸的是高级纸烟,走路咵咵咵就像大地方来的,岂知家中媳妇已被他人分享。那女人也教我想不通,好吃好喝,啥活都不用做,穿得跟城里人一样,男人按时打钱回来,这么的说不通呀。 忽然想起刚才那梦,莫非那男人就是村长?村长有权、有钱,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她只得从了。也可能那男人是她旧时相好,前缘未尽,也有可能。 如此想着,便觉得纯是杞人忧天。各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世间比吴二更阔气、更体面的男人有的是,亦未必防得住他们的媳妇去偷汉子。人各有命,都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与我这八杆子打不着的闲人有何相干?我虽是人人看不起的懒汉,却不是个泼皮。说破天只是馋、懒,外加小偷小摸。岂不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飞长流短,戳事弄精那类伤天害理的事我做不来。 一边想着,腿脚渐渐站得麻了,胳膊也僵得疼。稍稍换了个姿势,就听得树干吱嘎嘎响,满树叶子跟着抖了一下,便再不敢动了。 女人朝这边望了一眼,停了停,顺着菜畦间的小路不紧不慢走过来。眼看着近了,近了,连那俊俏的眉眼都看得一清二楚了。我已做好思想准备,万一避她不过,索性大大方方从树上下来,明言只想摘她几个果子,其它啥都没见。是打是罚,她说了算。 却见她忽然停了脚步,抹下裤衩,踩着畦垄蹲下去了。镜儿似的月亮下露出两团瓷白的沟蛋子,和沟渠子那抹暧昧的暗影。 便听到瞿瞿的水声,她已把一泡尿尿到菜畦子里了,真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尿毕她即起身,随手提上了裤衩儿,朝着这边嫣然一笑,转身又往回走。 事出意外,倒教我愣住了,猜不透她何以如此。只能傻呆呆望着她像来时那样,不紧不慢走进通着前院的门。吱呀一声,门闭上了,接着听到上门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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