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有贤无垢 于 2021-11-4 16:19 编辑
我们常常以为,笑,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比如褒姒一笑,周幽王便神魂颠倒,不惜再三点燃烽火,于是“狼来了”成真,江山丢了,西周亡了。比如李夫人之笑,一顾倾国,再顾倾城,以至堂堂汉武大帝都为之勾魂摄魄,泪湿皇衫。比如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比如蒙那丽莎那虚构的一笑,迷倒芸芸多少众生。 与此相反。哭,却常常被贴上女人软弱的标签。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这话似乎有科学道理,女人的生理构造天生就比男人多汁多水嘛。说一个女人美,具体到皮肤,常用“吹弹可破”、“弹得出水来”来形容。《周易》有云,山为阳水为阴,《道德经》亦言,男为阳女为阴。女人属阴,属水,可见哭对于女人来讲,是多么自然之事,多么天经地义之事。一谈起哭,我们眼前便会立即浮现出某个女人眼泪汪汪弱不禁风的伤心样子。哭,似乎成了女人的专利。但我们很少看到男人有哭的,盖因男人属阳,泥做的骨肉,所以“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我们忘了,哭,也是女人的武器,而且,这武器每每还很锋利,狠过刀子,赛过千金,漫过城墙。干泥不怕铁榔头砸,却怕水淹。大山不怕骄阳暴晒,却怕老天哭,老天一哭,山就软塌塌的,稀里哗啦地,泥石流就发生了。女人一哭,男人往往就像下过雨的山,软磨硬泡,没了阳气,女人的目的十有八九便会达成。 孟姜女为何能哭倒长城?看似夸张,实则符合科学逻辑,合乎人伦情理。 你想想,孟姜女的男人被抓去修长城,累死了,就地掩埋,砌进了城墙。孟姜女千辛万苦爬到长城前,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的如胶似膝恩恩爱爱和和满满的幸福往事,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悲悲切切而又真真切切地哭了起来。这一哭不打紧,那些满是怨气的修长城的男人,想想自己可能也会被砌进城墙的相同的结局,便思念起远方的妻儿老小,只差什么东西引爆泪窝里那颗“泪弹”了。看到孟姜女这无比凄惨动情的一哭,就像看到了乐队的首席指挥挥下那根银光闪闪的棒子,于是交响乐般,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嚎啕大哭地哭了起来,以至于那些公职监工们也受到感染,鸡鸣蛙唱般,被动地哭了起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呀,那么多的人一起流泪,泪如雨下呀。后来,老天也似乎受感动,涮涮地下起倾盆大雨。这刚修的长城,还没风干呢,便豆腐一样,崩塌了。于是,孟姜女才得以紧紧抱住了老公万杞梁的尸体,用一场痛苦的家人团聚,成就了一段凄美的人间佳话。 然而牙齿最终敌不过舌头。就算你牙齿掉光,舌头照样在老太婆的嘴巴里伸展自如,叨叨唠唠,没完没了。所以聪明的男人,知道这层软硬关系,在尝到女人哭的厉害之后,便将哭借用到自己身上进行二度创作,装起了哭,并且哭出了境界,哭出了格局,哭出了艺术。 刘备就很懂得哭的艺术。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刘备一哭,关张就来了。再一哭,末代皇帝汉献帝刘协就认了他这个“皇叔”,有了身份了,镀了金了,就有了金字招牌这一无形资产与老资格。再一哭,荆州刘表、河北袁绍就收留了他。再一哭,一流人才徐庶徐元直就来辅佐了。砍树送别元直一哭,哭得元直真以为是自己对不住刘备似的,去曹操那边面见老母亲之前,回过头来,就忠心耿耿地“走马”荐了诸葛这一旷世奇才,而且因为这一难忘的哭送,终身不为曹操献一言一计。再一哭,孔明拗不过,出隆中出山了,令人惊喜地献了一份大礼《三分天下图》。再一哭,赵、马、黄几位上将来了。再一哭,荆州有了。再一哭一送黄金,张松就把“天府之国”刘璋治下的山川沟壑之地图献了出来。于是,蜀地便有了,云贵有了,江山便有了,功名富贵就有了。要不,人们怎么说,刘备的江山,是“哭回来”的呢。 可惜的是,阿斗刘禅这个“富二代”,却不如他老子会哭、会装哭。 孔明在《出师表》里写得那么恳切:“……今当远离,临表涕泣,不知所云。”孔明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得“涕泣”,可阿斗呢,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相父南征,远涉艰难;方始回都,坐未安席;今又欲北征,恐劳神思。”“又”和“恐”,看似关心相父身体,而实则颇有责备孔明之意,对天下大势特别是对军事斗争形势的紧迫性毫无认识——再不出师北伐,等曹魏司马懿这样的高手及其三个非等闲之辈的儿子立稳脚跟,扎下政治根基,那就不是北伐,而是别人的南征西讨你这扶不起的……哎……。阿斗后来把“相父”“亲贤臣远小人”的告诫完全不放在心上,偏信太监黄皓之言,偏听李严之言,无故责令孔明班师回朝,导致战略上失机,孔明六出祁山终至无功而返,落得个身死五丈原,“尽瘁”于前线的悲壮下场。所以,杜甫才在《蜀相》一诗里感叹“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女人的哭,往往是真哭。即便假哭,哭着哭着,也会哼哼唧唧演变成真哭,而且伴着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形体语言,很实用,很奏效,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男人倘若真哭,要么被冠以“铁骨柔情”,要么就宣告自己没救了。要我说,男人的侠骨柔情之哭总是稀少的,大多的哭,恐怕属于后者。换句话讲,男人不哭则已,一哭,基本就是绝了望了。那些跳楼的官员、失利的商人、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散黄的投机股民,就属于此类。跳楼之前,哭得恐怕比女人还厉害,还肉麻,还寝食不安。他们满眼通红,血丝清晰可见,甚至内心都在滴血。 女人的好哭,如前所述,多半缘于他们不同于男人的特殊的身体构造。她们有发达的泪腺和母性天然的悲悯情怀。如果说男人喜欢如来佛祖,似乎是因为如来代表法力和权力的话,那么,女人之喜欢观音菩萨,恐怕更在于观音娘娘手里那个宝瓶和瓶子里装的圣水。那水,似乎也代表着母性的温柔和母爱的深不可测。 我猜,那瓶子里的水,大约的确是观世音娘娘收集的凡尘俗世中的泪水尤其是我们这些可爱的女人们的泪水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