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芳华 [复制链接]

锛锛凿子

主楼

发表于 2018-1-18 16:5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锛锛凿子于 2018-1-18 16:58 编辑

下乡扶贫，天寒地冻，在村里转悠了大半天，冷得激里哆嗦，同行的新华路派出所范志海所长居然有闲心扔出这么一个问题：河哥，你怎么看电影《芳华》？问题来得突然，而且如此之大，一时语塞。另一个场合，刑警金振台和王艳超热烈讨论《芳华》，突然停下，扭头询问我：你年龄大，怎么看这个电影？
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红楼梦》，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个电影，有人看到了红颜易老，有人看到了人性善恶，有人看到了阶级分化，等等。这是好作品的魅力，不一而足，没有标准答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芳华》让所有的观众想起了自己的青春。

我去电影院看了三遍《芳华》，除了小时候凑热闹看样板戏和《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英雄儿女》，这是近些年绝无仅有的。前年看了《老炮儿》，去年看了《我不是潘金莲》，都跟冯小刚冯裤子有关。不说他的电影，想起了我自己的芳华，也算是蹭《芳华》的热度吧。

1970年，我上小学一年级，第一课不是拼音a o e，而是毛主席万岁！第二年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九一三”事件，林彪叛逃，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过了一两年，“批林批孔”运动在全国开展起来，各种批判会，各种游行，就是《芳华》中老好人刘峰正在吃破饺子被叫走，上街帮着炊事班抓猪遇到的那种敲锣打鼓的游行，各种表演节目。当时的我，就是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一员。

每个学校都有宣传队，不知道为什么挑上了我，可能是看着模样周正一些。节目有合唱、独唱，曲艺类占了很大比例。我说过数来宝，三句半，还有群口的天津快板。那时候傻，不知道害臊。崇拜军队，表演时必须一身绿军装。我没有绿裤子，临上场跟同学借了一条，有些短，爽利挽起裤腿。挺着胸脯雄赳赳上场，观众中一个舅大声说：傻河子，你这是刚摸鱼回来啊？人们哄堂大笑。并没有怯场，表演时动作奔放，力度大，一副英雄气概。

指导老师是尹二柱。尹老师家庭成分比较高，可能是地主出身，挨过整。他多才多艺，所有节目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他家在外地，晚上不回家。半夜时分，他的宿舍不亮灯，却经常传出阵阵二胡声，不懂什么曲子，只觉得如一泓深邃清幽的寒潭，低沉回旋，幽怨凄婉，伤感深情，苍凉哀怨，直入心肠，我常常听得如醉如痴。后来听到阿炳的《二泉映月》，突然就想起了尹老师，两人都表达了一种饱尝人间辛酸和痛苦的思绪情感吧。我成家以后，跟邻居老太太攀谈，她居然是尹老师的姐姐。尹老师的姐夫姓刘，也是一名教师，曾经被打成右派，过得并不如意。后来听说了他毕业的学校，我大吃一惊：保定陆军军官学校！要知道，此学校大咖云集，敢和黄埔军校比肩，名人有傅作义、叶挺、蒋介石、薛岳、张治中、罗卓英、周至柔、段祺瑞、冯国璋、孙传芳、吴佩孚、顾祝同、白崇禧、钱大钧、蒋百里、陈诚、刘文辉……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

十三岁，我进入初中学习，在汜水中学。初一全年，居然没有课桌，每天上学时除了背个破书包，还抱着个小板凳，我们叫杌床儿。后来发现，只有我们附近几个村这么称呼，很是奇怪。杌床儿，多么形象。

中学也有宣传队，教文艺的老师叫邵文会。邵老师单独找我谈话：你父亲师范毕业后，是我的老师，他教会了我很到东西，我要把这些知识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你。跟他学习演奏二胡，只会吱呀吱呀的东方红，太阳升；学习吹奏笛子，只会大海航行靠舵手。兴趣不在线，什么都是勉勉强强，半半拉拉。时间不长，连会的那一点儿也就着粥喝了。

邵文会老师教我们唱京剧《杜鹃山》选段，歌曲《松花江上》，京韵大鼓，还有批《水浒》的歌曲。别的老师也教，比如刘天基老师，教的就比较洋气，《游击队之歌》，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排练歌伴舞，《红星照我去战斗》，邵老师让我扮潘冬子领舞。可是我动作太柔，老师说要愤怒，要干脆，要有力，我怎么努力也愤怒干脆有力不起来。无奈换了我的同学杨国军，他的动作，约等于后来我学习过的军体拳。国军在前头表演，我只能去跑龙套，在后头跟一群伙伴举着红缨枪蹦跶。后来看《春晚》赵本山、范伟的小品，范伟说我还会大跳了呢，会大跳了呢。我笑了，因为歌伴舞我们就那么大跳着上场。

这个事件让我坐下了病，脑子病，总是觉得什么也不如杨国军，一直耿耿于怀很多年。后来我到公安局上班，问一个来看我的儿时伙伴：杨国军现在干什么呢？他说你不知道？国军骑摩托车遭遇车祸，撞死了。我震惊。那时候我们都二十来岁，我心中自责，我觉得我很无耻，虽然我没有伤害国军什么。看《芳华》，命运多舛才华出众的何小萍屡遭文工团女兵歧视与排斥。我深深理解她的处境，人性如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至于刘峰这个人物，这阵子我接触了几百个公益岗人员，扶贫时也见到了很多贫困人口，大部分是淳朴善良的。或许，我们应该相信一点宿命论。比如我，现在写东西时并不快乐，可还是强迫自己写。何苦呢！估计上辈子闯了大祸，所以此一生爱好写作。

范志海、金振台、王艳超们，您说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