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下白 于 2017-12-10 11:11 编辑
三连在林区修牧区路的那段时间,我们炮班有位战友叫铁棒。这是他的昵称,很多人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昵称,所以知道和不知道的,一律都叫他“铁棒”。 铁棒至少会三种语言:汉语、维语和哈语。无论三连走到哪,铁棒都能和当地少数民族打得火热。几乎所有的少数民族都这样,只要你会说并能听懂他们的语言,便视同家人。 在天山深处,铁棒到哪里都有肉吃,有奶喝,酒管够。让我们这些不会说又听不懂的人煞是羡慕。只会说“亚克西”(好,非常好)与不会说的没有区别。 林场的护林员日木是铁棒的第一个哈萨克朋友。“日木”是他的姓还是名还是昵称,现在已经无处考察。我以为这名字很合他的身份——“太阳照在树木上”——日木是护林员,这一片林区归他保护,如同阳光普照树木。这当然是我的解读,日木不会这么自诩自吹,哈萨克人很朴实。 日木身材高大魁梧。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严肃而冷峻。让我一下就能联想到传奇故事中的乌思满。乌思满是一个非常彪悍的土匪、地头蛇,日木不是。护林员之外,还兼职放牧、打猎、赛马、摔跤等,一专多能。 铁棒常常从日木家里出来进去,红光满面,酒足肉饱。铁棒不是酒肉之徒,日木也不是。铁棒的骑马技术就是从日木那里学来的。 当三连的大部队进军乔尔玛草原时,我作为炮班副班长带领三、五人守后尾。守后尾这事吧,是闲差,也是苦差。看似游手好闲,其实麻烦很多。 铁棒从日木那里牵来两匹高头大马,就是歌里唱得那种黑走马,但不是黑的,是棕色的。说要和我一起在草原上跑马奔驰,比试比试。我的马术远不及铁棒,哪里敢与他比。我知道他在使坏,想看我从马上摔下来的狼狈相(这里需要给内地的朋友补充说明一下,铁棒绝不是那种阴险的战友,没想把我从马背上摔成骨折残疾。初学骑马者,从马背摔下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伊犁马很有灵性,从不踩踏落马者,而且草厚土宣,摔下来与摔到地毯上没啥区别。只要有自我保护意识就行,从高头大马上摔下来有个腾空过程,骑手最好能屈身蜷腿,只要不仰摔或大马趴,一般不会有事),我当然不想与铁棒比试高低。 在一望无边的草原上骑马奔驰那是风光无限的,我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铁棒一溜烟地跑了,我紧随其后——应该说我落在了后面。伊犁马走就像跑,非常平稳,这是走马的特点。一旦跑起来,风驰电掣。速度之快,让我直不起腰来。铁棒一再强调让我弯腰前倾,跑着跑着又开始后仰了。毕竟不够专业,没法和日木的徒弟相比。其实这也是一种安全骑法,后仰时必然收紧缰绳,马便立刻减速。我并非不能弯腰前倾,而是马速太快,怕摔跟头。尽管如此,跑马的感觉非常非常爽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铁棒还对我说过一件他在日木家里的趣事。他亲眼目睹了日木洋冈子(老婆)生孩子的过程,我很吃惊,更吃惊铁棒和日木的关系。 铁棒说哈萨克女人是吊着生孩子的。当我听完铁棒的叙述,就知道所以然了。那不应该叫吊着生,而是一种辅助,我认为是一种科学生法。日木在毡房里立着两个粗细适中柱子让临产的女人扶着,最初是可以站住的,要劲的时候可能就站不稳了,所以要用软布带拴住手腕,便于产妇用力。日木不请接生婆,一是在深山老林交通不便,二是他多年给牛马接生,轻车熟路,都是生育,大同小异。有这么便利的条件再去请接生婆,多此一举。让那铁棒旁观,一是不见外,二是让未婚朋友长长见识。我教书育人一辈子,也未曾见过如此生动的生理卫生观摩课。铁棒太幸运了。 守后尾的麻烦事在于琐碎,是个繁琐而细腻的工作。比生孩子繁琐,但没有生孩子细腻。 我和铁棒必须逮住那两头改善连队伙食的肥猪。两人一左一右骑着马围追堵截,肥猪无路可逃,跳进河里。这可不是自杀。如果真自杀了,连长肯定要拿我问罪。君不闻“猪狗游四江”。大江大河都挡不住它们的脚步,何况这条小河。我猜猪天生就会游泳,这要取决于自身条件的优越性。肥胖的身体就像一条充气的筏子,永不沉底。四条腿可以分别充当船桨和螺旋桨,游刃有余。 那俩猪很快就游到河的那边,抖抖水回头望着我俩。没辙,只能等着明天猪饿了返回时再逮。 肥猪再狡猾,也斗不过好骑手。这是后话。 2017-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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