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上学的小男孩，他有个小秘密。他谁都不告诉，就自己独享，藏在心底。他是奶奶的大宝贝孙子，他是爸爸的大少爷，他有4个姐姐，一个差4岁的弟弟。记忆中奶奶常常把他搂在怀里，大声说，我的大宝贝孙子，稀罕死你了，姐姐们也拿他当宝贝，爸爸也很喜欢他，但常常上班不回家，妈妈刚生弟弟，也没空管他，他整天和奶奶在一起，记得冬天，天还黑，他就陪奶奶做九口人的饭。常常奶奶楼着他绕着风车吹火，祖孙俩说说笑笑，在温暖的炉火前度过了冬天。夏天来了，傍晚，奶奶搂他在树下乘凉，给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白天，看到卖冰棍，他常常磨着奶奶给他买。常常磨好久，奶奶才叹息着取出2分钱给他买个冰棍，他也把买来的冰棍让奶奶吃第一口。有一天下大雨，淹了不远的村庄，小男孩和小朋友一起去玩水，奶奶急急地迈着小脚跑来找他，拉他出来，打他一巴掌，告诉不能玩水，里面深，会淹着。小男孩哭着回去了。第二天，奶奶不见了，突然一家人都往外跑，小男孩也跟去了。看到水塘旁，十几岁的大姐站在那里哭，奶奶躺在脚边。没人告诉他，听有人说，淹死了。后来，他看着四个人拿着大长身的胶雨衣，兜着奶奶回家，放在小院里搭的架子上，静静地躺着，脸上盖着布。没人在管他了，不知道大家忙什么。他清楚地记得，太阳高照，奶奶孤零零的躺着。他拿个小凳，坐在奶奶身边，抓着奶奶冰凉的手，偷偷掀开布看奶奶的侧脸，他不知道为什么奶奶不看她的大宝贝孙子。就静静坐着。不知道多久二姐拉开他。奶奶被拉走了。后来，他知道奶奶是地主婆，爸爸8岁丧父，奶奶一个人把爸爸养大。爷爷有很大的买卖。看过一张爸爸在50年代在苏州和同学照的相片。就爸爸一个人穿着皮鞋。爸爸是他们这一支的长子。寡妇唯一的长子。奶奶病了。为不拖累儿子，投水自尽了。
从此，小男孩有个小秘密，无数个夜里，小男孩梦到静静坐在奶奶身边，抓着奶奶冰凉的手，看奶奶的侧脸。希望奶奶看她的大宝贝孙子一眼。可一次没有。以后，小男孩就体弱多病了，直到成年。小男孩从此没在向任何亲人要过钱。
失眠凌晨4点起来，在屏幕前静静的想。思绪纷纷，似乎要在历史的画卷里剥开层层迷雾，去探寻我的奶奶——奇女子的人生轨迹。然而在零星的话语中，找不到任何的有用信息，在家里这是个禁忌话题。只知道有文化，会做生意，守寡一生，唯一的一次听父亲微醺中说到：你奶奶很神气的，家里开着金铺，皮货行，和日本人做过生意。（满洲国）而我的童年印象里只有那个小脚的老太太领着我走过小巷。
我对爷爷一无所知，父亲也没提过，只知道父亲8岁丧父，童年见过一老太，高门大院中，很有威严的老女人。后来知道，是太爷的续弦，爷爷幼年丧母，是长子。继母生了几个孩子。叫过一个九爷的人。不知道是否排行老九。文革后，成分不好，亲戚也就不来往了。青年唯一见过的是舅爷，奶奶的弟弟。父亲时常回老家去看，舅爷在农村，几个儿女，最小的儿子只比我大了一岁，父亲在他上学时给了很大的帮助，小舅舅很努力，跳出了农门，如今是某银行的干部了。年年来看年过八旬的父亲。
当我写下这个标题时，似乎穿越了时间的束缚，看到一个小男孩的挣扎，没有泪，只有心痛。没有人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只有我知道，我把它放在记忆的一角。静静地独享。
奶奶死后，生活表面很平静，但是，闲言碎语很多。当时也是家里最困难时期。4个上学的孩子，两个幼小的男孩。只有父亲一个人挣钱。我的童年没有妈妈的怀抱记忆。只有父亲和奶奶的怀抱。因为弟弟还在妈妈怀里。记得当夏天再次来临时，乘凉的女人们有了谈资。跟着姐姐们的我成了议论的对象。那个女人的脸早已消失在岁月里。但她的声音却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看看你。气死了你奶奶，没人疼了吧。你还跑，还喊，小脚老太太追不上我。。。。。。。。我无言以对。这是怎样的伤害啊。在以后的十几年里。无数次的疑问如雷鸣般响在我的脑海里：是我吗？是我吗？是我吗？我害死了亲爱的奶奶？。。。。无数个梦境中，小男孩拉着奶奶冰冷的手，哭泣的问到：奶奶，是我害死你吗？你告诉我告诉我。。。。。。。。。。。。。
入了心的人，怎能说忘就忘，/动了情的人，怎能说放就放，/即使不见面，不说话，没有任何联系，/心里总会有一个位置，/安安稳稳放着一个人。/有些人，止于唇齿，腌于岁月，/有一种陪伴，不在身边却在心间。/见与不见依然想念/——看到的杨绛的话很有感触。
也许是为了寻求无解的答案。我开始探寻历史，阅读书籍，似乎穿越时空，在血脉的传承中，细细体会，那是怎样的女子?在东北大地上成长,富裕家庭出生，天真浪漫的童年；勤于读书的少女；青年甜美的爱情；又是为了那份感情，让那女子痛失爱侣后。独养幼子，忠贞爱情，挑起家庭和事业的重担，面对凄风苦雨坦然承受。开创出庞大的家业。然历史变革，又让这个寡居的女子，颠破流离，定居关外，守着几亩地，带着幼子和弟弟，供兄弟成家，培养独子上学。终于在独子学有所成，开枝散叶，儿女双全的幸福时刻，被疾病和贫穷击倒，离开这人世间。
我在历史的长河中打捞，我在东北的风俗画卷中观看，我在无数的女子生平中寻找，找寻她的影子。为了寻求童年的答案，放弃童年的忧伤。而我的血脉中也继承了她细腻，坚韧，倔强，腼腆，正直，善良等优秀的品质，使我在青年历经磨难，抑郁寡欢，仍能不自暴自弃，咬牙坚持，总有了幸福的今天。
我在东北人母亲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顶着逼死婆婆的骂名，含辛茹苦，忍辱负重，拉扯大6个儿女，更重要的是，让婆婆看到了香火传承。而曾经有文化有工作的母亲为了生孩子放弃了正式的工作。
我在东北人妻子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吃苦耐劳，踏实肯干，五哥俩弟一枝花，但是，不娇不宠，积极行动。与我一穷二白建立家园，治好我的抑郁，培养儿子成才，拥有美满婚姻的同时也有女人自信的笑脸。
我在许许多多的文学书籍中见到了她的影子，我在红袖的文章里见到了她的影子，我在天涯的女子中见到了她的影子。
她去了，她的血脉还在，她的一生也是中国千千万万妇女的写照。
庞姓女子：生卒：不详；生平：不详；婚姻：已婚，嫁苏氏，有一子，夫早丧，寡居一生。后记：独子夫妻健在，年过八旬身体健康：有儿女6人，4女2儿都成家立业，有孙辈2女5男，成家2男1女；有重孙辈2男2女，（孙辈有双胞胎2男，重孙辈有双胞胎2女）
漫天飞雪中， 城镇繁华大街上，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马儿喷着白气，铃声叮当，车轮压过街道厚厚的积雪，稳稳地停在大街中间的金铺门前。车夫停稳后，铺里的掌柜跑出来，撑开手中的伞，来到车厢前，门开了，一只穿着精美皮靴的小脚稳稳地踏在梯子上，慢慢走出，站在地上，回身扶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下来，这对身穿裘皮的母子在掌柜的引导下，听着：太太，少爷，慢点，雪滑，同打着伞的掌柜缓缓走进了大门。
满天的大雪中，雪花飞舞，慢慢掩盖了一切，只剩下一片的洁白。
仅以此篇献给平凡而伟大的中国女性。
2021,3，8.
又一次泪洒荧屏前。在中国近代女作家中，唯一没看过的就是萧红的作品。我了解她的生平后，不敢看。也许，是该看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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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1-11-19 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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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19 10:00
发表于 2021-11-19 11: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