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晏晏 于 2017-9-22 23:14 编辑
大雪过后,天白了,地白了,人与人说话时,一张嘴,就是一团白茫茫的气。太阳一出,这些白就变成了明晃晃的金,刺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马路上的车子变成了牛车,开得慢吞吞,隔着窗户我似乎都能听到吱嘎的响声。
早晨老太哄睡孩子之后就回家了。这些天她一直靠在这里,自个家反而顾不上了。我感觉自己欠了她太多,可她只是微微一笑,说:孩啊,这是咱娘俩的缘分啊。老太走后,我坐在床上想象着缘分这个词,从我与土匪,到土匪与晓彤,在到晓彤与一飞,老太和木雕老人,心里竟爬满了交错纠结的蔓。小照君仍是很听话,醒了便吃,吃饱了便睡,像小黄瓜一样,长得飞快,脸上也有了婴儿该有的光泽。
中午时候,一飞回来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我焦急地看着他,他看我一眼,蔫了吧唧地垂下头去。
没消息?
是的。我找遍了我们以前常去的地方。
电话呢?
停机了。
我不问了。看一飞的眼神有些鄙夷。一飞觉察到了,讪讪一笑:嫂子,我真是没办法。她赶我,说我是条狗,给她看门都不配。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感觉所有事情都不对了,而且有根刺在我心里一直横着。其实,找到晓彤又能如何呢?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便是终身的,再也无法修复。
我忽然想喝酒。想跟土匪喝酒。太清醒的大脑简直就是脱轨的列车,让人心惊胆战。
一飞犟不过我,在一边陪我。途中,小照君醒了一次,一飞给他冲了奶,喂他喝了之后,他又沉沉睡去。
我啥也不管,只管喝酒。对着窗外的雪,对着远处的山,对着自己夕阳残照般的容颜。慢慢地,我的手变成了蝴蝶翅膀,一抬起便翩翩起舞。酒杯时常会路过嘴巴而不入。一飞扯着我的胳膊,不许我再添酒。我对着一飞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
一飞石化了。手挂在半空,喘着粗气,眼睛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看我。
看啥?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而且……我顿住了,心里的千军万马杀了出来:而且,在她出事后,你竟然弃她于不顾!你是男人吗?
你是男人吗?我的身子越来越软,一滩烂泥似的趴到地板上。但我不想就这样睡过去,我死死看着一飞,红了眼。
一飞的脸煞白。深了眼眶,密了胡茬,看上去阴冷阴冷的。起身转过桌角,过来抓我。哪知我现在根本就是一块豆腐,提不起。刚拎起,又瘫下去。一飞索性将我薅起来,夹在腋下,走进卧室。
卧室里,风信子的清香与奶香纠缠不休。蓝色的摇篮里,小照君睡得正酣,小嘴巴不时呶几下,仿佛正在吃奶。看到这些,一飞停顿了一下,回转身就往副卧走去。我挣扎着叫喊:你放开我,你算什么东西,你滚开!我的挣扎的力气比一只蚊子大不了多少,一飞根本就置之不顾。打开门,一飞直接将我扔到床上去。
我的脑袋像灌了水。几种想法和几个人的影子在里面碰撞着,凌乱不成形。但我知道自己不该躺在这里,我得照看我的照君去,我得让土匪看到一个白白胖胖,活泼健康的孩子。
我开始大喊。一飞扑过来,捂住我的嘴。他的手上,还有淡淡的奶香,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这种味道。
一飞捂着我的嘴,说:倩,你听着。我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今晚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我从未爱过晓彤。我爱的人是你。我不管你以前如何,比我大多少,我只管爱你。
我从未碰过晓彤。所以,我不欠她的。我对她,只有同情可怜。婚姻只凭这些,是走不远的。
我不是男人吗?今晚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一飞的身体像烈火,灼热得吓人。他的眼睛里也燃着一团火,慢慢地向我压下来。他的唇贴上来。
我狠狠咬下去。
一飞大叫一声,弹簧一样跳到地面上。我盯着他的唇,几颗红色的宝石般的血滴正在渗出来。我笑了,笑得很灿烂。我闭上眼睛,身子向后仰去,那一霎那,我依稀看到晓彤的脸,在吊灯的光晕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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