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和芳似乎开始了相恋,我度过了青葱岁月中美好而短暂的一段时光,那就是我的“罗马假日”。舞场、电影院、录像厅、小树林,都留下了我们相拥的身影。
随着交流的深入,一个无法绕开的现实问题横亘在了我们面前,那就是地域问题。芳的父母虽然都是上海人,但因为历史的原因,他们一直在南京工作,芳从小是在南京长大的,随着她考入同济大学,全家也才刚刚迁回上海。
我的家庭也有特殊性,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老妈能让我来上海上学已经让我很感动了,毕业回家尽孝一直是我坚定的想法。在当时,山东和上海似乎相距相当遥远,相比于山东,上海就像是一个遥远的花花世界。而且在芳面前,我也没有隐瞒过我的想法。她曾经委婉地问过我,我还记得我没有犹豫地说出我的想法的时候,芳吃惊而又失落的表情。芳是独生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那个年代,将户籍迁回上海也是相当难的,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努力。对于芳的想法,我连问都没敢问。
再者,当时的上海对外地人还是比较排斥的,女孩找外地人男朋友还是普遍不被家庭和舆论认可的。我隐隐感到芳也处于这种纠结中。在触及这个问题时,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后来的交往中掺杂了一份无奈。渐渐地,这种无奈越来越重。
一次例行的约会是在一天下午,我们去很远的一个内部影院看赫本的另一部影片《窈窕淑女》。那时候,这些电影还不是公开放映的,我们经常通过朋友搞到一些内部观摩的电影票,才能有幸欣赏到一些经典影片。
我在楼下等着芳,远远看到她向我走来,步伐不是以前的欢快,也没有了以前的笑脸。我们之间很深的默契告诉我们终于要面对的结果。路很远,好像倒了两次公交车才到电影院,路上我们虽然也在交谈,但缺少了以前的亲密。
《窈窕淑女》是赫本早期演的一部轻喜剧,影院里不时响起欢快的笑声,但是我们却笑不出来。屏幕上是我喜欢的赫本,身边就是我喜欢的窈窕淑女,但是她们都不属于我,我感到极度的孤独和寂寞。
电影结束了,我们默默地往回走,那是一条僻静的小马路,秋风吹送着一阵阵的寒意。天渐渐暗了,我看到一家小饭馆正在营业,便提议进去吃饭,她没有什么反应,默默跟着我进到饭店坐下。
我仍然记得我点了两个菜,两瓶啤酒。我那天说了很多话,似乎想抓住这个机会将所有想对她说的话说出。她更多的时候是听我说,表情很凝重。期间我掏出香烟,问她:“我能抽烟吗?”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也给我一支。”我给她点上烟,她抽了两口就咳嗽不停,我不让她再抽了。
我们吃了很长时间,或者说是谈了很长时间,然后我们一直步行走到外滩。外滩江堤上是无缝排列的一对对恋人,那是外滩一景,我们从他们身后走过。也许是受到了感染,芳又靠到了我的身上,我又像以前一样紧紧搂住了她。
夜色很重了,我们乘上55路回学校,在车上我们依然保持着紧紧拥抱的姿势,不在乎周围有些异样的眼神。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也不知说什么好,就是静静地抱着。回到了熟悉的校园,走着熟悉的小路,到了熟悉的宿舍楼前。
我的心情比这夜色还要凝重,我没有了丝毫的力气。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她这次没有回头,但是背影还是在诉说,迟疑、驻足、坚定、小跑……。我眼前又浮现出《罗马假日》里结尾时赫本走回皇宫的背影。
此时的我只有一样东西在流动,那就是眼泪。不知多久没有哭过的我此时无法也不想控制了,我让眼泪肆意地流淌,我在校园里无目的地转,直到眼泪完全干了,我才回到寝室,我悄悄爬上床,昏昏地睡去,第二天故意很晚才起来,为了不让大家看见我红肿的眼。
我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上课、吃饭、自习、睡觉,还有跳舞、电影、打牌、喝酒。只是我感觉自己长大了很多,我对芳没有任何怨恨,也相信她不会对我有怨恨,这段最美好的经历永存我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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