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虎步漫游 于 2017-9-6 15:44 编辑
吃货见吃之凉粉 梦里不知身是客。
——还是那条简陋的老街,摊贩林立,人流如河;我与还年轻的母亲并肩走在街中间,但天色昏暗,目触所及都像泼了一层厚重的油彩,一切都熟悉又似是而非。母亲问我:“你想吃啥?”想吃啥呢? 我的目光从小摊上一一跳过,油条、包子、胡辣汤……最后落在一个破旧案板上,对了,那上面有半盆白亮温润犹如白玉一般的凉粉。
“凉粉。”我食指大动。
可还没等我动筷,莫名其妙,梦儿竟然就此惊醒了。已是夜半,万籁俱静。
这梦神可真是扫兴!每次都爱这样勾你穿越时光隧道,却在你兴高采烈之际,毫不留情一脚就踹了回来。睡意全无的我满心不快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发呆。
对凉粉最早的记忆,好像是几岁的光景。小街有戏会,锣鼓喧天,人群如鱼潮,阳光明亮毒辣;此刻,躲在树荫屋影下嘬一根冰棍当然很好,另外,就莫如蹲坐在街边摊的破布蓬下怼一碗凉粉了。真是好凉粉哎!豌豆粉打的。白亮,半透明,从盆中倒扣在案板上还颤巍巍的,用现在的话怎么说:Q弹。
老板是个手脚麻利的人,手起刀落咚咚响,先削成片后切成条的凉粉就高高地堆满一碗,辣椒油、蒜汁、酱油醋香油、香菜,是早就预备在一旁的瓶瓶罐罐中了,此刻根据客人的需要,一一泼洒到位。好,你怼去吧。老板顾不上跟你搭话,手起刀落咚咚响忙下一位去了。
香,嫩,滑溜。简直就像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哎!顺着筷头碗边就溜进了你的嘴里,还没来得及细嚼,又哧溜溜地滑进了你的喉咙中,落在肚里。这感觉,简直跟做过山车一样爽呆了。
一碗吃罢,满腹冰爽,打个嗝都带蒜香……
打小,我就爱吃这个,好吃,又不贵,夏天凉拌的,冬天还有热炒的。真是一年四季不可或缺。
远别故乡,一晃近二十年了,尤其落脚在这北地小城以来,回老家的机会真是屈指可数;但每次回去,总要到老街上要一碗凉粉——卖凉粉的是我一小学同学了,从不曾离开过我牵心挂肚的这片土地——快快活活地大口大口怼一碗凉粉,用眼打量着旧貌渐换新颜的街景,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叙着故旧。
每次起身离开,都如年少那时一般,抚着饱肚,打着带蒜香的饱嗝,心满意足。
可惜,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而这座北地小城,也并非没有凉粉,只不过做法、以及名称貌似类同,实际大相径异——米凉粉,你吃过么?好像是小米做的,厚实,黄黄的、糯糯的,猛一瞅,很像粑粑。哦,别被恶心到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吃起来,也是凉滑的,清香。但是,却绝无我老家豌豆凉粉的那种Q弹的爽口。还有别的凉粉,真不知是啥食材造就的了,反正颜色暗淡近乎劣质玉石,口感很硬,不滑嫩。
曾经啥来着?除却巫山不是云……嗯嗯!对对,大概可能也许就这小感觉吧。唉!想想,我也真够可怜的,二十年漂泊,八千里山河,最后,对故乡的念想,从口舌着手,第一竟然是一碗凉粉。穷人家的孩子啊!
唉!我的豫东故里,貌似地大物阜,其实也贫瘠到只剩下耕地而已。很少的耕地,巨多的人口。简直就像是一个瘦弱极了的母亲!而我,不过是不得不远走他乡谋生的众多孩子之一,努力重新扎根、开花、结果,完成又一次轮回。可像我这样的一辈人,又如何能忘记故乡在自己身上打下的深深烙印呢。乡音总是难忘的,乡味也总是难舍的。在我,也许是小小的一碗凉粉,在别人也许是其他,但一定有个共同的名字,叫做:留恋。
留不住的,是离乡的脚步。能留住的,是记忆。当然,它终将随我们而湮灭,在岁月的河流中。
好在,我那一向心灵手笨的娘子忽然就开了窍,居然根据听来的一配方,也能打出一盆漂亮的凉粉来。超市买来绿豆淀粉,粉一水七的比例,两碗水与一碗绿豆粉混合均匀成面糊,倒入烧开的五碗水中不停搅拌至凝固透亮为止。晾凉;然后就可以切块或切条,凉拌热炒均相宜。
接连做了两次都很成功。深悉我病的我家娘子洋洋自得,自夸道:“这回,你不用老想着回老家了吧?!不就是想吃凉粉吗?姐会做。”
嗨……我就为贪吃凉粉?岂止!
本很想反驳,话到嘴边却一转,鸡蛋里挑骨头:“你这个还有点不对,不够弹。嗯,那是豌豆的,这是绿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