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晏晏 于 2017-9-8 09:06 编辑
取出土匪留下的卡时,我看了许久,想象着他放卡时的心情。当我摆弄卡的时候,似乎有一双眼睛总在注视着我。我感觉浑身不自在,于是跑到窗前,拉上窗帘,但那双眼睛却不肯放过我。
我知道是那个书生样的警察。他姓邵。如果没有土匪的事情,他在我眼里应该是个挺帅气的男人。
土匪给我的钱,干净吗?我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不知为什么,我一直近乎偏执地相信土匪的为人。越是如此,我越是不想动这张卡。我想自己站起来。
无论我能不能成功。最起码,活命是不成问题。我不是土匪的花瓶,而是一个他真正意义上的爱人。
我清点了家里全部存款,拿出我积攒的全部首饰,开始一一打电话,发微信。几天之后,我的首饰就被清扫一空,但我手里的现金多起来。我唯一留下的,就是那只木手镯。我决定让它成为一种信物流传下去。
给了老太儿媳钱之后,我去附近超市的地下商城内租下了一个摊位,开始我的小吃摊生意。起早贪黑是正常的,关键是,我请不到合适的人工。有时候,为了准备材料,我一个人常常要在家里忙到半夜。
老太倒是经常过来帮忙。我们如今越发像一对母女。
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去看母亲了。我跟她说自己去外地打工了。母亲哭了,说:你看着作吧,就不能让我省省心?我都快七十的人了!挂断电话,我咬着嘴唇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我曾经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流眼泪。但这次,我还是哭了。我扑到床上,将积攒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都释放出来。
我在摊位前写了招聘广告,希望能够有人来应聘。这样,我住院生小孩的时候生意就不会中断,老太一个人忙不过来。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直到有一天。
那天,小城里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大,雪花飞到脸上的时候,甚者有种温暖的感觉。我骑着电瓶三轮车去市场。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摊位前站着一个男人,或者说男孩,很熟悉的身形。他回过头的时候,我有一瞬的断片,以为是做梦。
一飞!一飞好整以暇地站着我跟前。我的心脏跳动得异常激烈,有些承受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安分起来。
一飞瘦了,也有些苍白,站在杂乱喧嚣的商城内,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一飞看到我,眼睛有些微微的红,叫了一声:嫂子!便再也说不出话。
我手里拎着的东西哗啦一下全落了地。这个称呼像闪电,击中了我。那些从不曾忘记的画面此刻愈发清晰。那张包公脸,淡淡的烟草味,临别时若有若无的悲伤,都撞过来。我在自己十几元钱买来的大围裙上擦着手,然后伸出去,被一飞紧紧握住。一飞说:嫂子,你瘦那么多!
我笑了。尽管眼里有些热。我说:看看看看,我现在落魄了,都混地摊了。
一飞说:嫂子就是扫大街也是最美的。
我继续笑,并跟一飞一起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拿进里间去。那天,收摊之后,一飞跟我一起回家。
一飞喝酒,我却不喝。看到一飞之后,我心里浮出一万个问题,但我并不急着问。
一飞喝着喝着就有点高,开始喃喃自语:嫂子。其实不该叫你嫂子的,我跟峰哥叫哥,却跟他闺女混在一起,真他妈的奇哉怪哉。
一飞说:嫂子,我哥走的时候,屁也没跟我说一句,明显是不信任我啊。我把他送到飞机场,然后他就让我回了,连他坐哪个航班,去哪里我都不知道。
他走了之后,我跟晓彤的事儿也受影响。晓彤的心情不好,整天骂你,说你是个灾星,把她们家害了。想来找你,被我拦住了。
我跟晓彤在一起,简直就是在伺候祖宗。她是个心理不正常的孩子。查我手机,跟踪我,还整天没完没了地闹腾。我跟她提出分手,她还威胁我,说我敢真分手,就死给我看。
嫂子,你说,她死了,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要不是因为给你和峰哥解决困难,老子打死都不稀得碰她!
我说:一飞,你醉了。去睡吧。
一飞蹭过来,忽的一下抓住我的手。我往回挣了一下,没挣开。一飞满身酒气:嫂子,晓彤那种女孩,根本就算不上女人。我跟她在一起,累啊。
嫂子,峰哥走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托人去问过,事儿挺大,估计再也不敢回来了。
一飞停了一下,舔舔干燥的嘴唇:嫂子,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
一飞青春逼人的脸在灯光下看起来帅气又深情。曾经,我是那么喜欢这种类型的脸和这样使人心跳的场景。但不知为何,今天我竟没有丝毫的心动。我笑着对一飞说:好好好,等你明天酒醒了,咱们再认真谈一下这个问题。
一飞满眼惊喜:真的?
我说:真的。酒话可算不得真话。我等你明天醒酒了再说。
一飞把嘴巴凑到我腮上,亲了一口:谢谢嫂子!不,谢谢倩!
我用手擦擦脸,想踹一飞一脚。但我忍住了。
我摸着肚子,笑着对一飞说:你看,你峰哥的孩子。
一飞也想挤过来,被我拦住:我现在可是危险时期,容易出事故,你可得小心注意点。
一飞不再动,眼睛依然深情,望着我:倩,我不管是谁的孩子,只要你跟了我,就是咱俩的。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们的。
我继续给一飞添酒,一飞继续喝。我们说着过去、现在与未来,直到一飞彻底醉倒为止。
屋子里,那些绿色的植物散发出的清幽味道中和了酒味。我站起来,并不收拾屋子,而是将自己关进卧室里,落锁,睡觉。
我知道,只有进入梦里,我才有可能能见到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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