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晏晏 于 2017-9-5 16:50 编辑
有些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他的珍贵。我一个人去老太家,一个人回家,洗漱,睡觉,一个人半夜醒来,拉开窗帘,看天上的月亮,但身边似乎总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缭绕。
今晚的月亮又升起来了,挂在十七楼的楼顶上。我摸着自己不长不短的头发,想着木雕老人,想着老太,也想着土匪,更想起那两句诗来: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如果把这两句念给土匪听,他懂还是不懂?我用心在月亮上勾画他的眉眼,直到月亮变成了他的脸。然后,我不敢眨眼睛,盯着月亮,一丝一丝滑进被窝里后,才闭上眼睛,安然睡去。梦里,土匪来了,没有忧伤也没有分离,笑着揉着我的一头乱发,说:倩,等你长发飘飘时,我来看你。我猛然从梦里跌出来,心砰砰乱跳,眼睛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没有月亮也没有土匪,只有一些影子蛛网一样盘踞着。
老太不仅教我做面人,也给我做许多花样小菜。我的胃口好起来,心情也开朗了。有时候,我想听她跟木雕老人的故事,但不知怎样开口,而且怕她生气。我不问,她也从不提起,那张名片更是下落不明。
时间溜得很快,当菊花开遍大街小巷的时候,我肚里的宝宝已经四个月了,土匪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期间,有警察来找过我,问我知不知道丁杰的下落。丁杰是土匪的大号。我十分冷静地告诉他们:不知道,我只是他养的一只宠物而已,怎么会知道他的下落?警察的脸青了又红,大约感觉我是个十分难缠的女人。其实不是的,我一直认为土匪是被陷害的,而这些警察间接或直接做了帮凶。对待帮凶,我没必要客气。
他们走的时候,给我留下联系电话,其中一个面皮白净书生样的人,还轻轻地瞟了我的肚子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他们走后,我坐进沙发里发呆,感觉莫名的委屈和无助。我想,土匪如果在,会让这些人靠近我一步吗?
我继续每天往老太那里跑。天气好时骑电单车,不好时打车。自己母亲那里,去的反而少了。我隐瞒了所有的一切,不想她担心。她住在农村,但凡有风吹草动,那些唾沫星儿就能把她淹死。
面人的制作工序十分复杂。既要有体力,又要心细如发。老太看着柔弱,做起活来却十分麻利有劲,揽去了一切重活。我们面对面坐在阳光明亮的土炕上,揉、捏、点、染,忙得不亦乐乎,却也十分快乐。原本是平淡无奇的面粉,在经过水的中和,人工的造型,大锅的蒸制之后,有了初步的形状。然后再经过描画,细加工,上漆之后,神奇地拥有了真正的生命。说是面人,其实不止这一种形式。十二生肖,花鸟鱼虫,家具摆设,没有一种是不可以制作的。面团在老太手里,仿佛有了生命,有了语言,有了思想。
我沉醉进去。一拿起那些面人,心里就涌出无限的想法。第一次单独动手,我便开始做西游记里的四个师徒。猴哥的手反转着搭在眼前;八戒挺着大肚子拎着钉耙;沙僧的宝杖两头挂着行李;唐僧不骑马,而是坐在莲花宝座上。做这套,我用了三天时间,吃饭都是老太喊的。做好之后,老太也不禁拍手叫绝。老太说:闺女,你天生就是做这行的,那个死鬼真没看错人!
她又无意地叫出死鬼两个字的时候,我心里滑过一股热流。我笑着跟老太说:老太师傅,名师出高徒嘛!
说完,我发现老太的两颊红艳艳的,像熟透的苹果,看着我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我装出没听到那个词的样子,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却在心里也偷偷骂了声: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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