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17-8-22 09:01 编辑
小时候穷,鸡蛋是奢侈品,平时我们都得不到吃,只有来客或请匠人干活时,才能巴着闻点味,偶尔尝尝鲜。
鸡蛋大多是煮面条时用来做臊子。炒蛋臊子时,蛋还没下锅,油香刚飘出,我们一群饿痨鬼早已围进灶房来。娘亲把鸡蛋往碗边轻轻一磕,再一掰为二,蛋黄准确地滑溜进碗里,蛋壳里的蛋清还没滴尽,我们的小手已伸得老高。不管谁得到蛋壳都高兴,捧着来到灶前,抽出一根燃烧着的柴火,让火苗在蛋壳下燎上几燎,眼瞅残留的蛋清在壳里鼓起泡,伸出舌头,你舔一下,我舔一下,感觉好香。
农村人实在,炒鸡蛋时也不会加别的翘头,仅用切成很小段的蒜苗作佐料混炒在一起。面条熟了,将其捞进碗里,再将这蛋臊子浇在面上,就成鸡蛋臊子面。那黄黄的鸡蛋和深绿的蒜苗散发出的香味,几十年间只要一想起,如同《芋老人传》里当了官的书生想起芋老人当年煮的芋头,感觉特别地美。
我从小身体不好,在镇上读中学时,因用脑过度加之营养跟不上,经常头疼。我又舍不得用兜里可怜的饭钱买药,头疼时经常忍着,到晚自习时受不了,才一路狂奔七八里回到家,服下父亲给的两片扑热息痛,又在夜色中奔回学校。娘亲看在眼里,又疼又急,带我找了乡下赤脚医生,也到镇卫生院检查,都说没啥法子,加强营养就行。买了一瓶维磷补汁,我吃了感觉人很精神,记忆力也好,但太贵,就给娘亲说效果不好,不吃了。最后一学期,学业更重了,听说生鸡蛋补脑效果最好,娘亲便让我早晚吃生鸡蛋。
我受不了生鸡蛋那腥味,坚持不了,娘亲就让我兑了开水,加点白糖再喝。我一尝试,果然感觉好许多。想到爹娘一年中也难得吃几颗鸡蛋,我没舍得早晚都吃,只在下晚自习时吃一颗。一直吃到毕业,中途很少断过。
录取通知书到手时,全家沸腾,于是大宴宾客两天,杀猪宰鸭,唯独,家里养的鸡一只都没杀。一直到现在,几十年里我家从不杀鸡。每当母鸡咯咯哒地叫,循声过去,娘亲总能捡到一颗温热的鸡蛋,然后微笑着,小心地将它放进篮子。直到五年前她安然离世,这光景才从此不再。
问我为何叫鸡蛋为一颗而不是一个?在我记忆里,一颗鸡蛋就是一颗闪亮的珍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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