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剧《六月雪》改编自元朝关汉卿的杂剧《窦娥冤》,写孝女窦娥,卖身葬母,嫁与蔡昌宗为妇,夫妻间情浓意重。蔡昌宗上京赴考,窦娥十绣香囊,为丈夫送行。蔡昌宗离家日久,音讯全无。乡中巨富张驴儿早已垂涎窦娥美色,趁蔡昌宗赴京途中,买凶加害,蔡昌宗幸逃大难,惟死讯误传至蔡家。张驴儿上门调戏,多番利诱,窦娥始终不为所动。蔡家日渐贫困,蔡婆欲饮羊肚汤,张驴儿乘机在汤中下毒,欲毒死蔡婆,使窦娥孤苦无依,以便易于强娶为妻。阴差阳错地,张驴儿的母亲张妈妈刚到蔡家追债,因喝了羊肚汤死去。张驴儿乘机诬告蔡婆,窦娥为救婆婆,自认凶手。行刑之日,六月飘雪,窦娥夫婿蔡昌宗高中新科状元,任都御史返家,亲审此案,终於真相大白。 眉珊唱的这段《大审》就是蔡昌宗重审窦娥的一场戏。先附上唱词吧,因绝大数朋友都听不懂。
【生排朝上、唱点翰中板】
御笔亲题黄金榜。春风得意好还乡。马上扬鞭把龙驹赶。忽然间雪拥蓝关马蹄寒。炎炎六月飞霜降。定有奇冤雪下藏。明传县令暗查访。知有犯妇斩杀在山阳。
【生唱滚花】
审奇案!赴刑场。且待本官亲查羊肚案。
【生白】有此人来,将犯妇人带上。
【旦银台上引子】地狱一片丧钟响。
【旦雁儿落上、白】参见大人。
【生白】犯妇人面朝外跪,把案情禀上。
【旦唱银台上】仿似惊魂地府再还阳。
【生接唱】
身招重罪,辣手更狠心,蛇蝎红颜,一碗羹汤有毒酿。
【旦接唱】
恨薄命,祸起血案,斩杀在刑场实太枉。青天在上,哀哀叩恳,明察实情超生血海盼觉岸。
【生浪里白】犯妇人。
你非有不白之冤,当无沉痛之语。如非有一纸供词,又怎会有京详血案呢?
【旦接浪白】大人!
所谓妇道人家,遇惨变也不抛头,逢大故都未轻露面。在公堂上抛头露面,其心已怯咯,又怎禁得无情拷打呢。又何妨嘛!官场黑暗,惯以黄金论短长。
【生接唱银台上】
若是苦打冤成招罪状,莫非县官似饿狼。
【旦接唱】
若煞神阎王,刑木压力难当。迫我招认罪状,囚在冤狱上。
【生接唱】
青天普照万世光,明亮雪亮,再三审判问明白,毋令抱恨含冤,且诉真相怎样。
【旦乙反木鱼】大人。我家住秋江红梅巷。
【生楔白】咁你可曾配婚?
【旦接唱】于归十六配鸳鸯。
【生楔白】原来已有婆家,咁你丈夫何去?
【旦接唱】可叹鸳衾未暖阳关唱。
【生楔白】别离时,你丈夫可曾定有归期?
【旦接唱】一别长悲隔阴阳。
【生楔白】哦!他客死异乡,怪不得你……
【旦接唱】唉吔!我不效煽坟庄妻荡。
【生楔白】咁你打算点呀?
【旦接唱】我殉夫愿随女孟姜。
【生楔白】如此说,你因何尚留人世呢?
【旦接唱】只为白发家姑谁奉养。
【生楔白】咁你婆媳二人,何以为生呀?
【旦接唱】愿做个卖发疗亲赵五娘。
【生唱士工慢板】
好一个耻作庄周妻,好一个甘为蔡邕妇,眼前犯妇,是一个淑德,贤良。
【旦接唱】
不效红拂夜私奔,怕学文君凤求凰,矢誓古井无波,一任花无,叶傍。
【 生白】
犯妇人,你既是一片孝心,侍姑终老,因何又会犯了毒杀之罪呢?
【 旦白 】大人听呀。
【旦唱花间蝶】
我守空房。日里愁锁春山,记檀郎。夜对银烛,孤影梦亦寒。恩深爱深,暗悼亡。
【生接唱】
理应闭帘,莫教春光透,被情欲葬。妇道未应有遗忘,冷尽情心脱欲网。
【旦接唱】花羞月蔽掩色香。
【生接唱】
花羞月蔽掩色香?闺阁上,问淑妇冰心却缘何,毒似狼?
【旦接唱】无风偏有浪。
【生接唱】哼!无风点有浪?
【旦接唱】其实祸起隔萧墙。
【生楔白】祸起萧墙?!
【旦接唱】
花半枯旱,蝶媒亦狂,朝朝暮暮重寻访。
【生浪里白】
哦!原来是神女无心,偏惹来襄王有梦。
【旦楔白】
喺呀大人。云本无心出岫,又岂料…
【旦接唱】
一旦有暴雨天空降,彩礼下聘欲订梁鸿约,青孀守节,未把金珠罕。
【生接唱】
既是明节守青孀,又怎会惹来浪子踰墙上。
【旦接唱】
苦命人也,该当遭劫殃,命里多孽瘴,惹下奇冤和命案,我愿随夫地狱往。
【旦叫头】罢了蔡郎,夫呀。
【生长句二簧】
刑场六月有飞霜,山阳三载逢大旱,杜鹃啼红应有泪,胡不归也唤夫郎,眼前仿似妻模样,认发能分辨,犯妇,是三娘。我掩袖低廻,不禁上前,细看。
【生楔白】三娘……三娘。
【 旦白】啊!蔡郎。【喎呵介】
【旦滚花】两旁吆喝声雷动,俯伏尘埃胆更寒。
【生接花】相认难时不认难,强压悲伤重审案。
【 生白】犯妇人。
细想妇道人家,不该招蜂惹蝶,看来你在夫死之后嘛……
【 旦白 】我夫死之后嘛!
【旦反线夜思郎】
夜漫漫,深宵红泪降。惨凄凄,化啼鹃泣陌上。一坯青冢,心愿随夫衣物葬。魂兮长盼苦苦望,情碎苦肝肠。
【生浪里白】夫死之后,你如何看待家姑?
【旦浪里白】夫死之后,姑媳同悲,相依为命。
【生接唱】年迈凭谁养,谁尽责代你檀郎?
【旦接唱】含泪供养毋或忘。
【旦楔白】我妇代夫职呀。
【生接唱】情泪洒遍衣襟上,人在咫尺似各一方。
【旦接唱】云雾何时散,谁为鸣冤救窦娘。
【生高句花】
一句难说窦娥冤,试问谁解蔡郎恨,我又何忍见佢枷锁榔铛。羊肚案!再根查!羹汤何来,你照直讲。
【旦沉腔花】唉吔吔!大人再听我诉端详。
【旦唱乙反西皮】
祸劫头上降,害人用计太无良。彩银下聘不成双,用毒计施凶悍。
【生接唱】
原来是无端飞来祸劫殃,采花蜂不怜淑妇孀,妄图非份想。
【旦接唱】一碗羊肚有毒藏,藏砒霜。
【生浪里白】
羊肚汤中虽然有毒,理应害你家姑,因何又把张婆毒死呢?
【旦浪里白】
羊肚汤一碗,我婆婆嫌膻,倒是张婆食了。
【生浪里白】
哦!原来如此,比如羊肚汤是谁人手煎呀?
【旦浪里白】是从巷口买来。
【生浪里白】谁人所买?
【旦浪里白】大人再听呀!
【旦乙反西皮】
押了紫钗换了汤,是丫环荔香。窦娥冤枉,苦心有谁谅。
【生接唱】
我暗断肝肠,想起情况,怜素妆。
【旦接唱】泪流面上,贞节堪怜丧刑场。
【生唱反线中板】
哀哀淑妇心,句句血泪词,万般恩情,萦心上。惜取眼前人,忆起枕边爱,喃喃灯下语,语语未遗忘。记得十绣香囊,曾有一语盟心,话过“富贵荣华同安享”。今日妻作待刑人,夫作蟾宫客,悬殊贵贱,在刑场。
【生滚花】何能判案保伦常!强忍柔情查既往。
【 生白】
犯妇人,有道斟酒问提壶,既然羹汤喺丫环荔香所买,可曾拷问荔香?
【旦白】未曾拷问。
【生白】既然羹汤有毒,又有追问毒药嘅来源?
【旦白】未曾根查。
【生白】
张驴儿既有迫嫁之心,当有引线之人,又曾否提控谁下彩银呀?
【旦白】未有提控。
【生白】
唉!你一不拷问荔香。二不根查毒药。三不提控淫媒。
【生沉腔花】唉吔吔!莫不是你甘作代罪羔羊。
【旦鸟惊喧】哀苍天不悯淑妇灾殃降。
【生接唱】岂可不察定要翻冤案。
【旦接唱】
伤心泪雨已成行,嗟夫郎他往,不知家庭惨痛状。一朝老弱冇依傍,何堪灾劫祸降慈祥。
【生接唱】惊悉劫灾降祸门墙。
【旦接唱】
似是兰舟遇了风浪,可恨衙差凶猛若似狼,要缉凶归案。甘心怨苦一身当。
【旦浪里白】我为承姑罪,才有甘心服刑。
【生浪里白】
好一句为承姑罪,甘心服刑,难得!难得!
【生接唱】偷偷痛心,痛心淑妇替罪贤良。
【旦接唱】拉我在公堂中来受创。
【生接唱】
不堪妻房遭冤案,有意救助鱼儿离捕网,飞霜降雪,雪洗砒霜枉。
【旦接唱】冤枉判决我愿黄泉往。
【生楔白】蝼蚁尚且偷生,何故你甘心枉死呢?
【旦楔白】苦命人生无可恋咯。
【旦接唱】你莫再翻凶案。
【生接唱】一拼官衔抛弃,都要翻凶案。
【旦接唱】你念前程休把功夫枉。
【生接唱】劝娇妻休畏惧,寒蝉无复怨唱。
【生楔白】窦娥妻呀!
【旦接唱】今朝又喜见玉郎,未敢应玉郎。
【生接唱】
青天云渐朗,娇妻可心安,我为你洗冤案。
【旦接唱】有苦到此,有味如蜜糖。
【生接唱】夫妻对影成双。
【旦接唱】夫妻约守未能忘,愿有影皆双。
【 合唱 】新枝再发合欢花,再艳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