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老吕

东方伊索

老吕

    我认识老吕的时候，是镇政府的民政干事。

    那年6月中旬，闽北连降暴雨，引发山体滑坡和山洪，我们镇是重灾区。老吕所在的自然村距镇政府所在地十五华里，有二十六户常住人口，全体受灾，房屋倒塌一半以上。事发时正是深夜，他们连夜投奔镇政府，政府把他们和其他村的灾民安置在礼堂里，半躺半卧过了一个提心吊胆的夜晚。

    第二天，省里的领导要来检查和指导救灾工作，安抚灾民。我旁听了镇里部署迎检工作的会议，会议结束，镇长叫我去找老吕来他的办公室。

    我并不认识老吕，由熟识的村民引着去找。村民告诉我，老吕是读过书的，原来是粮食局的职工，60年代父亲死了，家里没有劳动力，被老母亲叫回来务农，曾在村里当了三十年老支书，“喜欢看书看报，觉悟老高哩”。我们寻遍了大礼堂也没见着，后来在政府一里地外遇到。他中等个子，七十多岁，瘦，头发灰白。老吕说准备回村里看看，“犁钯锄头去找点回来也好哇”，听说镇长找他才跟我们回来。

    省领导们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由各级领导陪同，他们察看了几个受灾点后返回政府大院，灾民们都站在门口，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个灰白的脑袋，径直扑到领导们面前，直直地跪下去，动作笨拙而夸张。

    那人是老吕。

    人群中有人鼓掌，听不清楚老吕在说什么，也听不清楚领导跟他说了什么，老吕只是点头。

    老吕所在的自然村被鉴定为高危地质灾害点，他们被安排在一个平坦的小山坡上重建新房，四排白墙蓝瓦的新房整齐漂亮，村民都是说这舒适安全的新房子，有老吕的功劳。老吕的儿子也这么认为，他很享受邻居们的感激。

    可是老吕并没有和儿子住在一起，村民们说他不听大家的劝挽，一个人回到原来的老屋，种豆养鸡。

    我再次见到老吕时，是一个月圆之夜，我陪政府的司机老宋去打猎，在老吕的家中小憩。老吕坐在焟烛下剥毛豆，还是那么瘦，头发全白了。家里没有电灯电视，非常简陋。老宋坏笑着说：“你立那么大的功，怎么不住新房子？”

    老吕说：“立什么功？跟我无关。”

    我想起村民介绍他说爱看书看报，问：这么暗的光，晚上看书报很吃力吧？

    老吕说：几年不看了，看到报纸膝盖痛。

20170810

风清扬

真用心做事的人，不居功

东方伊索

风清扬 发表于 2017-8-11 21:06
真用心做事的人，不居功

孩子，你可能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