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锛锛凿子 于 2017-7-2 15:44 编辑
石庄妈走了,走的很突然。我得到消息赶到他家,老人刚过世。石庄说,中午老太太吃饭的时候还百不怎么地,下午我问,妈,晚上吃什么?发现老太太有点耷拉脑袋,赶紧抱住她,很快就不行了。石庄扎实着俩手,呆立在客厅中央,机械地跟我诉说。人间多少烦恼事,无非生死与别离,我知道,猝不及防的变故,骤然成了没娘的孩儿,让石庄懵了。
好在陆续赶来的人们是清醒的,紧着通知亲朋和单位红白理事会。
我和石庄曾经住在一个小区,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们两口子常去石庄家,跟老太太呆会儿。老太太80多岁了,饱经沧桑,中年丧夫,后来又失去了大儿子。她头脑清楚,身上散发着一种历经磨难、凤凰涅槃般的睿智。跟老人家说话,发现她凡事想得开,我想,世间没有什么事再能难住这位老太太了。看着他的面容我寻思,所谓慈祥的老人,就是这样的吧!葬礼上遇见了石庄同村的退休干部孙洪福,他说,这个老太太可了不得,一个妇女,这么多年自己侍弄着十来亩地,从来不求人,别说跟乡亲,有了难处连孩子都不告诉,都是独自生生地扛过去。
石庄是个孝子,老妈晚年腿脚不方便的时候,经常见他夫妻俩开车拉着轮椅,到公园陪老人散心。石庄比我小12岁,整整一轮,他的年龄和亲侄子相仿。石庄妈跟我说:没打着要这个小行子,有了也就生了,谁知老了老了倒沾了他的光。我和石庄在一个科室同事八年,他的老家是离任丘城里最远的一个村,孤零零挂在东北角,村东是大城县,村北是文安县,到他老家去一趟,用的时间约等于去了趟沧州。那时我们加班到半夜,石庄突然就说,我得回趟老家,去看看我妈。开车便走。
想起了我妈,我妈也走了。我经常想起我妈,梦见我妈。想起的或梦见的没有什么大事,几乎都是细节。我小时候教育闹革命,不怎么上课,疯玩儿一天,傍晚到家就成了一个土猴儿。当老师的妈妈拿着笤帚迎出来,把全身的土给我打扫干净,上炕时把脚底板也扫一遍。我说,妈,虎洞和建民到家,他们的娘也拿笤帚迎着,不扫土,是用笤帚疙瘩打屁股。妈,你怎么不打我?妈说,我是你亲妈啊,为什么打你!好像是五年级的时候,放学回来妈跟我说,听说你们班里都长虱子了,我看看着上你了没有。用篦子刮头发,镜子接着,果然有灰色的小点儿在动。扒拉开头发一看,很多的虮子,也就是虱卵。干脆拽我到王温良老师家,推了个光头。晚上游行,我是我们班领口号的,我喊一句,同学们喊一句。“反击右倾翻案风!”“打倒还乡团!”“翻案不得人心!”“把反击右倾翻案风斗争进行到底!”我喊一句,同学们嘎嘎地笑,他们看到了我那个锃亮的脑袋瓜子。
石庄,妈走了,懵只是开始。后半辈子,你会经常在半夜被自己的哭声惊醒,看着泪水打湿的枕头,苶呆呆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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