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不白 于 2019-4-20 13:04 编辑
水上耿福兴
一直觉得江南是漂在水上的,那么芜湖亦是漂在水上。而芜湖的一草一木,即使是巍巍的山似乎也是漂在水上。很多时候,一直在寻找这些物件是怎么和水联系的,而赋予其生命的存在延续。哪怕是江南的一座山,一棵树,一朵花。甚至是那些传承下来的百年老字号,那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一定也以水的方式存在。 耿福兴在儿时的记忆里并没有上升到水的一种内涵,完全是一种味道单纯的从舌尖渗透。那时,周六或周日,父母带我和弟弟上街,路过二街时,偶尔会上耿福兴,那时多半是吃小笼包子。清楚记得弟弟的吃相,小笼包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流,同时烫的直咧嘴。其实,从弟弟的吃相,就可以看到自己吃相,有点小猪八戒食人参果的味道。多年后,才会依稀记得,父母在边上看我们吃,脸上带着笑意。最后,我和弟弟剩下的小笼包,父母才开始拿起筷子,慢慢夹起来,再放进嘴里,那些剩下的几个包子多半都凉了。那时,父母像耿福兴窗外的树,健壮的枝繁叶茂。 随央视编导柳总再次踏入耿福兴时,已是多年后的一个周六。美食街上流光溢彩的现代建筑,如流行音乐一样跳动。一抬头,一座古典建筑矗立在眼前,一如西装革履的人群里,走来一位着唐装的人。门楼上三个大字“耿福兴”,嘴里默读这三个字时,恍若隔了很多年。 夹起第一个小龙蟹黄汤包时,我以成人的斯文先放进自己的碗中,而是没有立即放入嘴里。其实,此刻我在怀想儿时吃汤包的模样。一抬头,看见对面的阳光静静老师,她刚好也夹起汤包放进嘴中,她轻轻咬开一个小口,然后慢慢用嘴吸食。感觉她不是在吃包子,似乎是在品味一篇唯美的散文,又似乎像是在接吻。她可是老芜湖了,她对耿福兴自然有不一般的情感。她在年少时候,吃耿福兴的包子是什么模样?突然有了这样的疑问。 碗里的蟹黄包子不再那么烫了,我迅速夹起来,放进嘴里咬开,学她的吃法尽量不要让汤汁从嘴角流下。一股螃蟹的腥、香、鲜味直抵舌尖,我一直坚信舌尖的尽头就是思想,会有发散性思维出现,而这种思维的火花又是多么的真实。此刻,我感觉包子里有一只只螃蟹爬上我的舌尖,爬上杨柳飘飘且布满儿时足迹的青弋江岸,爬过弯弯的石拱桥,桥下有许多小船在摇桨,水面波光荡漾。“ 稻熟江村蟹正肥,双螯如戟挺青泥。”顿悟,这包子里包的不仅仅是蟹黄,而是整个江南。 最后一碗虾籽面端来了。筷子夹起,长长的面条挂在筷子上,让我想到了江边人家的谚语:(长)常来(长)常往,常来常往。瞬间,那些细密的虾籽在舌尖都孵化成一个个小虾,游动在江南的河流里,有光脚的孩子用纱布做成的虾网在网虾。岸边,柳絮飞扬。然后就有了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的画面。 此时此刻,我突然找到了耿福兴作为非遗在江南和水的必然联系。耿福兴果然是漂在水上的,然对于我而言,时光也如水。 我的心柔软起来,柔软如漂浮起耿福兴的那片水。 书上说,女人要想留住男人,就要先留住男人的胃,可能就是留住男人的舌尖吧。由此,会不会推论,一座城市要想留住故人,或留住那些远去天涯的游子,是不是也要通过舌尖去留住他们的心。在越来越少的物质文化遗产,譬如某个建筑,譬如,某条河流,越来越少的时候,非物质文化遗产或许才是我们不可或缺,不会消失的一种记忆延伸。从某种角度说,非遗在,故我们在。 今天,耿福兴作为非遗走进故宫了,站在中华文化瑰宝的顶峰————故宫,耿福兴掌门人高述红估计一定会遥望江南,遥望芜湖。她不一定面朝大海,但她心中一定春暖花开。 推开耿福兴临街的窗子,感觉自己坐在一条江南的船上顺流而下。冬季,窗外的那些树依旧老的年轻,老的健壮,不落的叶子依旧葱郁。那些树依旧不老,可曾经带我吃耿福兴小笼包子的父母却老了。 有了一个想法,选个周日,无需阳光灿烂,有风或有雨都无所谓。我要带父母来耿福兴吃蟹黄包子。我给爸妈每个人点一笼包子,我坐在边上看他们吃,最后我去吃他们剩下的包子。父母老了,他们嘴角会不会像儿时我和弟弟那样,在嘴边流下那些包子的汤汁。 抬头窗外,天蓝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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