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
月色朦胧,风不大,林间有些闷热。牛郎匍匐在草丛里,有点儿痒,大腿根那儿被蚊子叮出了个包。从其选位的淫荡来看,那一定是只母蚊子,真骚!——牛郎边学老牛那样晃动着赶蚊子边想。那蚊子却就对他情有独钟了,不但挥之不去,还又在他赶蚊子的家伙上吮了一下儿。牛郎出离愤怒了,深吸一口气,对准它,狠狠一巴掌拍了下去。“啪”的一声响起,正是一时冲动,让他错过了那最美的片段,只看到那一蓬溅起的浪花,然后,只能幻想着仙女们如何脱得一丝不挂,赤条条地一头扎进馊湖。
“靠!哪儿不好去,偏要选馊湖这么恶心的地方。”牛郎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边埋怨着。他记得故事里不是这么写的,一般,这么香艳的场景,都是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繁花似锦,瓜果飘香,嗯,那里面从来没有提到过蚊子。仙女们曼妙的身材在月光下的湖水里划出一条条美丽的弧线,波光荡漾中,一股馊味儿传来,牛郎意识到自己流鼻血了。他暗暗咒骂着,捡起被鼻血冲掉的那两团草叶儿,塞回鼻孔,然后深呼吸,榨取青草里那最后的清香。恶心的感觉在青草的香甜气息中和下终于慢慢平复下去,牛郎也就摸到了馊湖边上。
窃衣
“婚前试试他男人身!”“在出嫁前尽情出轨!”“那别样的阳刚……”“男人最美是疯狂!”“处女膜不是防伪标签!”一阵女人的喧哗声从馊湖里飘来,牛郎心头一震,打了个踉跄,赶紧再次卧倒。他一时有点儿懵了,村里的女人,好像从来不会这么说话,神女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老牛没说错,所谓的高高在上,那是没脱光的时候。他悄悄探头出去,恰好看见一个光屁股的女人,正在那里慷慨激昂的演讲:“男人为什么这么丑陋?”
牛郎端详了一番自己在水中的影子,却觉得也还过得去,至少没有馊湖这样令人作呕。“她们原来就是神女啊,难怪家里那色牛说今晚只要过来就能搞定。”牛郎这样想着,顺手抱起了地上的几件儿纱衣,放在鼻子上深呼吸一口,软软的,华华的,一股青草的香气,很舒服,只是隐约地有点馊味而已。青草,靠,牛郎掏出了鼻子里的草团儿,然后,鼻血又流了出来,点点滴滴。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嗅到了那股子香味儿,女人的味道。
不一样
“香吗?没嗅过吧?好嗅吗?”织女拍着正在发呆的牛郎的脑袋问。当牛郎从自尊心的严重打击中再次苏醒过来,发现眼前就只有织女一个了,其他的神女都已经不在。他怀里本来抱着的一团纱衣,也就只剩下了粉红色的那件儿。这真是很让人遗憾的事情,虽然,老牛就知让他拿一件儿,但如果能多拿几件儿,那感觉,其实也不错。牛二托举着手里的一抹粉红,忽然感觉有点孤单了,或许,还有一些寂寥和黯然。以他的文化层次,这不是一种容易表达的感受,但是,却又那么清晰。
“土包子,准确得说,那种感觉,叫作曾经拥有。”织女一把抓过衣服,边弯腰往身上套,边揶揄道:“不过,你那最多只能算是貌似曾经拥有。”牛郎怔怔地说不出话,他觉得织女很有学问,除了学问,在她弯腰穿衣的时候,他还看到了她腰间的一抹赘肉。
“傻站着干什么啊?还不给老娘把裤袋系上。”织女敲了敲牛郎脑袋。
“这不是最美的那个。”牛郎边系边想:“胸前的形状也不一样。”
一样
“你知足吧。”老牛鼻腔里喷出了一团儿白气:“癞蛤蟆能吃到天鹅肉就不错了,哪儿还计较得了那天鹅是散养还是家养,是练瑜伽还是骑动感单车?”牛郎觉得它说得有道理,只是,吃过天鹅肉的癞蛤蟆,还是普通的癞蛤蟆吗?或许,它至少应该是一只文艺蛤蟆吧。牛郎仍然有所不解,但是,他不敢问。老牛在他的眼里,那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牛了,至少,不是那只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牛了。但是,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呢?原来的老牛去哪儿了?
“它连神女都能算计。”牛郎抱着织女鼓捣的时候,也曾问过:“你说,它到底是什么来历?其实,我是个很本分的人,如果不是它教唆,我就不会干出这种下作的事儿。不信你去村里问问,我这些年......”
织女只是懒懒地看着他:“你就不能专心点儿?我下来一趟也不容易。别的事儿,你管不了,少掺合。就你那满身牛粪味儿都大到能招蚊子的身份,难道还怕谁来算计你?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对你来说,都一样。”
可以不这样
牛郎和织女结婚了,很快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不像牛郎,女孩也不像。老牛很高兴,他每天驮着两个孩子,满山遍野地跑。直到有一天,织女被天兵天将带走了,她没有反抗,却也看不出高兴的模样,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他们都没有理会牛郎,事实上,他们看他的眼神,跟看那两间茅草房、院子里的鸡鸭鹅,没什么两样儿。孩子们在院子里哭,牛郎没有哭,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看空荡荡的天空,又看看沉默地趴在那儿的老牛,幽幽地说:“原来,剧本是这样啊。”
“大概,就是这样。”老牛叹息了一声。
“或许,可以不这样。”牛郎说完,一刀捅进了老牛的肚子,盯着那陡然瞪大的牛眼说:“你不行,我想试试。”
他把牛给杀了,披上牛皮,然后就飞了起来,他的肩上挑着两个箩筐,筐里是两个孩子。
你想怎样
他飞得很快,眼看就要追上。织女的外婆出现了,她神通广大,手一挥就划出了一道天河,挡住了牛郎,天河上飘着一股熟悉的馊味儿。“馊的!妈的,又是馊的!”牛郎咒骂着,想起那个偷衣服的晚上就觉得郁闷,凭什么,总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不服?不服你咬我啊。”老太婆在河对岸冲着这边龇牙一笑,然后呸了一声,那痰就吐到了天河里。
牛郎挑着两个孩子,沿着天河岸边游荡。慢慢的,天界开始流传着一个新的段子,很简单:一个男人偷东西,被偷的女人不但不怪他,还嫁给他了,有这种好事吗?有,那是一个成语,叫作男盗女娼。段子其实很一般,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流传得很广。“这一定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老太婆气得肝儿疼:“他一个放牛的,什么时候成段子手了?!”
“你想怎样?”老太婆望着牛郎,问道。
“你造吗?我只是想跟你谈谈,夫妻团圆的问题。”牛郎看着两个孩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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