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 [复制链接]

水烟

主楼

发表于 2014-7-8 20:3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水烟于 2014-7-8 20:42 编辑

图片来源：网络。

新雨过后，每一片树叶油得发亮，仿佛流淌着一首歌，唱得整个村子眉眼温柔起来。
有几枝桃花羞红了脸，悄悄跑到屋檐上。
而瓦块像一个儒雅的男子，默默微笑着，看着她们的嬉闹，自己却不声不响。

山上的一切仿佛都睁开了眼。
走进小树林，树叶在脚下碎碎念着。
农人的锄头也开始忙碌起来。它们唱着一首首歌儿，而憨厚的泥土，看着锄头在自己身上游来游去，却不作一声。
李家的大叔点着菜窝，一步一窝，那样专注。手一点一点的，头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好像在跳着笨拙的舞蹈，或者是那种皮影戏。家里的那只小狗狗跟着在他的身后，或者围绕着他的脚，打转转。把他才弄平整的土地弄得有些凌乱了，他生气起来，伸出手打一下。狗狗跑开了，但是一会儿又过来了。他“嘘”一下，狗狗仿佛听懂了，又跑开了，一会儿又过来了。他有些手忙脚乱，准备休息一下，或者是为了把狗狗彻底赶回家。他端着筛子，假装往回走了。小狗狗这下高兴了，飞快跑到了前面，几步就窜到了田坎上，还汪汪几声。
李家大叔得意地笑了，端着筛子重新点起菜窝来。手一点点的，菜籽就像划了一个欢乐的弧线，跳进了早已为它准备好的房屋里。安心地吃吧，安心地睡吧，等到某个时刻，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苏醒过来。那时你就想抬起头来，感觉浑身发涨，你就会像发育的孩子，不顾一切挣脱泥土的枷锁，奔向天空。因为有自由的牵引，所有的枷锁都会成为粉碎，然后把它扔到脑后。
小狗狗知道受骗了，瞪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远远地“汪汪”几声。但是想到主人那里实在不好玩，时不时还要被打。好吧，干脆回家吧，说不定女主人今天熬了骨头汤，自己还可以啃骨头。
于是它跑得更快了，脚步也好像更加轻快了，边跑边不停地叫着。少了凶厉，多了调皮。山坡上的小花儿听得直摇晃，桃树梨树也高兴起来，互相打着闹着，挠着痒痒，风儿从旁边轻轻走过，生怕惊吓了这些孩子。

看得出来，朱家嫂子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美人。干干净净的脸庞，高高盘着的髻子，娇小的个子，合体的衣衫，衬出她玲珑凸致的身子，虽然年纪三十多了，但是还是小蛮腰，一点没有赘肉。终日的劳作，烟熏火燎，在她的脸上，只有偶尔的抬头纹，但是却显得她更加精致。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一位农村妇女，她瘦小的身体里，怎么蕴藏着那么大的能量。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小孩，最大的已经在上初中了，中间那个上小学，最小的是个儿子，还在上幼儿园。那是个腼腆的孩子，我每次见到他，总有一种闰土的感觉。他喜欢着他的父亲，可是当父亲真正亲近他时，他又是如此陌生和恐惧。
我看见朱家嫂子正在山上种小麦，她弯着腰，先把土地松成一陇陇的，那么整齐，好像做她的手工刺绣一样。她细细地弄着，一会儿就可以看出效果来了。然后她开始打窝，用锄头一点，那个窝就出来了。这时，她感觉有些累了。汗水也出来了。她用手揉揉发酸发胀的腰，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但是她回头看看那些土地，又继续开始劳动。这时，多么盼望有微风吹过。也是天随人愿，朱家嫂子的头发有几缕散开了，她用手捋了一下，恰恰这时，有风吹来了。她笑了，风儿好像也知道她的心思，吹拂得更欢快了。蓝天上，有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过，看着人间的一切，那么静静的。
听她说，她一年要收一千多斤的小麦，还一个人种着全家的稻田。喂着四头猪，还有两个老人要赡养，三个孩子嗷嗷待哺。
那是一个平常的夜晚，她和几个朋友来吃饭。她穿着得体的裙子，很高很高的鞋子，当她讲述着这些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她那么娇小，应该是男人呵护的女人，可是她却什么都不怨尤，仿佛天经地义，平静而坦然。
那一刻，我觉得时光仿佛停顿了。周围的那些絮絮叨叨都听不见了，所有的光辉都围绕在她身上。我觉得自己那么不可思议，平时的那些所谓的忧愁，在这样的现实面前，简直是笑谈。
而她的丈夫，此刻一定在千里之外，搂着他的另外一位娇妻，幼儿，谈论着明天到哪里去喝早茶。他会开着他的好车，风风光光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她男人的故事，但是没有人告诉她。我也不会告诉她。
她一定是不知道的吧。或许，她也是知道的吧。但是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那山上的多少庄稼，是她的好伙伴，正等着她去亲近它们。她是土地的女儿，她离不开她的土地。那些丝瓜棚架，刚搭下的呢，你看，等到夏天，多少丝瓜，一条条的，会对着她笑呢。那些黄瓜，憨头憨脑的，多像她的孩子。想想，这些，她一定会笑的吧。不然，我怎么此刻看见她的嘴角正上扬。
她吆喝着路边的小草，急急忙忙回家，好像它们的调皮，阻挡着她的脚步一样。

晚风打着滚，一路奔跑。开始回家的鸟雀经不住诱惑，投入了怀抱。不小心互撞了头，只有流着泪委屈地回家了。一些声音在心里打了一个转，隐隐约约远去了。
远山蠢蠢欲动，在眼底忽远忽近。炊烟伴着几声犬吠，袅袅走来。空气中有着青草的味道。
村里的小伙唱着情歌，洗衣的姑娘低下了脸庞。今晚，谁将是你梦中的新郎？
村头走来荷锄的老农，氤氲着吐出圈圈旱烟，呛得柳树弯了又弯身体，急忙把手掌伸进了池塘。惊得小鸭嘎嘎嘎上岸了。
是否？有一盏柴扉里的灯火，正在迎接的路上。
抬头，一抹月亮的清辉，正静静行进在山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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