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里的暴力美学2（楚才随笔）
水浒是描写市井人物的一本书，书中大多是黑社会和市井小民。水浒告诉我们，小人物不要得罪。
根据暴力美学对等原则，暴力相对大的一方会占据优势。但状况不完全如此，有时候弱小一方的决心和报复心理也能战胜暴力较强的一方，从而达到平息争斗的效果。
冷兵器时代，古人习武的积极性会高很多，防身就是重要的功能之一。高手在民间，想出去欺负人的，总要掂量掂量对方的能力。问题是黑社会本身就是一种工具，合适的价钱，谁都可以拿来利用。施恩被蒋门神欺负，就找了武松做帮手。所以再强大的人也不能欺人太甚，否则总有报应。
官员如果不是到塔尖一级别的也不能太过欺压百姓。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暴力这东西谁也保不得一辈子。黄文炳原本是个小官吏，因为想踩着别人的人头往上爬，于是举报了宋江写反诗，春风得意，美梦做了几天。但没想到的是宋江这囚犯的能量很大，大到最后挖了黄文炳的心做下酒菜。所以别以为囚犯，店小二，甚至小牢子就好欺负。
店小二手里有蒙汗药，估计北宋的药品管理比较混乱。谁得罪了店小二和小店家，吃到不干净的食物不说，蒙翻了丢了性命也是可能的。林冲就很谨小慎微，不得罪小二，甚至和小二结点善缘，于是在风雪草料场的时候得到店小二的提醒，避免了葬身火海的命运。
登州有个毛太公，真的太欺负人了。解珍、解宝射了个老虎，掉到毛太公庄上。两兄弟去要虎，反被诬陷抢劫。毛太公仗势有个女婿在市政府当司法局长无所顾忌，交代要斩草除根。两兄弟在死囚牢里吃尽苦头，叫天不应。这说明白道势力和黑社会勾结，会产生可怕的能量，会让底层人物彻底绝望。但没有想到的是，解珍、解宝有个叔伯姐姐顾大嫂看不过去，一心要救他两个。
要救人谈何容易啊。毛太公本身就是黑社会，他女婿是政府里的。所谓黑白两道通吃。谁动得了他？所以这里看出顾大嫂是一个真英雄，有勇有谋有爱心。比那只会人肉包子的孙二娘不知道强哪去了，更比那窝囊的一丈青好上百倍。顾大嫂的丈夫孙新很有见识，道：“毛太公那厮有钱有势；他防你两个兄弟出来，须不肯干休，定要做翻了他两个，似此必然死在他手。若不去劫牢，别样也救他不得。”
对付一个黑社会好办，但对白道而言却很麻烦，他们想到的不是上访，不是告御状，而是劫牢，直接站在了政府的对立面上。民间已然对政府失望，对那些诉讼和法律什么的，想都不去想了，要是有人劝他们走法律途径，那会被他们笑死。暴力成了唯一纽带，从暴力开始，必将以暴力结束。当暴力美学穿透人心，连顾大嫂这样的女性也挺身而出的时候，这个社会真的是要被诅咒的。于是顾大嫂拉孙新的哥哥提辖孙立入伙去救人。
“登州府牢里包节级得了毛太公钱物，只要陷害解珍、解宝的性命。”在牢里怎么死的有很多讲究，相信古代的死法比喝水死和躲猫猫更神奇，只是古代没有网络，施大爷没详细记载，也或许是不屑于记载这些猥琐细节吧。林冲和卢俊义就被羁押的差人用开水烫脚，要是操作不当还真有可能会洗脚死的。这顾大嫂一伙正好赶上，解救了两兄弟，之后一伙好汉呐声喊杀将入去，就把毛太公，毛仲义并一门老小尽皆杀了，不留一个。好汉们又一同上梁山。
这个故事其实比林冲被逼上梁山更丰满和更有现实意义。林冲本身是个官员，充其量是个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和斗争。林冲的暴力是一种妥协的暴力，他对最高权贵始终抱有幻想，他杀同僚不手软，但他始终没有意念去杀了最大仇家衙内和太尉。而解珍、解宝和顾大嫂不同，他们都是底层平民，平日也遵纪守法，但最后被黑白两道逼迫以致大开杀戒痛快淋漓。林冲代表的上层权斗的一个缩影，而顾大嫂却是平民英雄的一个象征。底层的反抗更有普遍性和代表性。社会发展到这样的阶段，皇帝老子不是想着弊绝风清而是流连在李师师的床上不愿梦醒，做这样的臣民，真够倒霉的。
谁说女人不暴力，暴力起来的女人更威猛。
（2014.7.13）
ps：
研究水浒中的暴力问题，给我一个很深刻的感慨，那就是暴力无所不在。老百姓不仅要承受政府和黑社会双重明目张胆的暴力行为，还要承受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又无处不在的软暴力。
什么是软暴力，如果上级对下级，那高俅只对王进教头喝一声：“且看众将之面饶恕你今日！明日却和你理会！”那么大一个禁军教头就吓得连夜协母远逃他乡，从此颠沛流离。
桃花庄刘太公膝下一女生的美貌，被那强盗周通看上，客客气气来迎娶，你说怎么办？若不是鲁智深管闲事，恐怕生米早成熟饭。
解珍解宝故事里的登州，“登州城外有一座山，山上多有豺狼虎豹，出来伤人：因此，登州知府拘集猎户，当厅委了杖限文书，捉捕登州上山大虫，又仰山前山后里正之家也要捕虎文状：限外不行解官，痛责枷号不恕。”遇到社会危机，政府不是身体力行而是将危机风险下压，最后压到普通的所有猎户身上。真的是苛政猛于虎啊。
我一直疑惑那三阮本性纯真乃地道渔民，又有一身武艺，靠打鱼为生，本应快活无比，怎么也要上山入伙呢？用吴用的话说三阮是义胆包身。为了一点富贵就被吴用说动去抢劫，太离谱了吧。如同现在跟我说抢银行能发财一样，我信，但不敢。我想，绝大多数人都不敢。莫非三阮脑子都进水了？
没有。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石碣湖和梁山泊一望不远，如今泊子里新有一伙强人占了，不容打鱼。大的鱼打不到了，收入就少儿又少了，黑社会就是霸道。黑社会霸道尤可，白社会更霸道。用阮小五的话说，那官府的人一处处动掸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这些就是软暴力。其实软暴力的背后都是硬暴力在支撑。如此说来，三阮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了吧。当这样的一些社会能人都被逼迫到生存艰难之时，百姓又何惧以暴制暴呢！
有暴力在手必要侵扰民众。那当年曹操说的践踏青苗割发代头是多么虚伪啊，想那连人家祖坟都不放过的人，怎么会体恤百姓呢？任何朝代的当权者无不如此。强秦残暴，律法森严，但最后还是要被百姓的暴力推翻。
再来说说黑旋风的问题。李逵出身小牢子，算卑微出身，有一身蛮力。性格单纯直爽，问题是一杀将起来，不管百姓也好，妇孺也罢统统要被他砍死。今天看来当然不能理解，我也不能理解。放在任何时代都是人道主义灾难。但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也有他可以某些说得通的原因。那就是和他的世界观是一致的。有一种人意识里认为这世间的罪恶不光是恶人有的，有些是全体人都有的。所以灾难来临，不光惩戒恶人，他连好人也一同杀了。这个问题太敏感不便展开，就此打住。
暴力最惨绝人寰者，当属屠城了。每念及此，总黯然神伤。暴力对抗的惨烈程度远非现代人所能想象。水浒也有诸多此类文字。虽是短短几行小字，确是无数生灵涂炭。那生灵里有无数的念想情思优雅淡泊如此等等，如何能舍弃。
真希望有后世的哲人能参破世间迷雾，能有更好的手段和平相处，能有更高的智慧化解刀兵之苦。不知道水浒时代的百姓如何度过那几百年的？没有暴力是不可能的，但少一些暴力和伤害却是有可能真实做到的。
2016.12.6.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6-12-6 21:04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16-12-6 22:20
发表于 2016-12-7 13: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