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兰亭流觞 于 2023-11-20 11:39 编辑
魏晋南北朝,应该算是中国历史上一段至暗时期。王朝频繁的战乱、更迭,灭绝人性的宫廷内斗,太轻易的生死离别,都令百姓弄不清明天与意外那个先到来。面对如此残酷的现状,让生活在夹缝中的文士们更是领略到了生命的短暂可贵。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生命长度不可把握时,也就只能选择尽量拓宽自己生命的宽度了。
于是,他们个性张扬、玩世不恭,甚至装疯卖傻、酗酒嗑药。这一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文人群体当属“竹林七贤”。而竹林七贤中除了善弹琴会打铁的嵇康外,要算阮籍最有趣了。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阮籍遗传了父亲的优秀基因,不但善诗赋,而且任性不羁、多才多艺。
唐代才子王勃的《滕王阁序》里,有这样的名句: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这里提到了阮籍的一个典故:阮籍酒后喜欢自驾游,但没有具体目的地,是由驾车的牲口随意而行的。当车子走到了尽头已无路可走时,他就会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之后他调转车头,换一条路走,但是又走到了尽头。他由此联想到了自己坎坷的人生之路。于是,他对着旷野放声大哭。不明就里的时人,都说他是二型痴呆。
事实上,阮籍还有更奇葩的一次痛哭:有一人家的女儿很有才华,如果只是有才也就罢了,而且容貌还很美,是气质与才华集于一身、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爆表的那种。
这位既好看又有才的少女,很得同样才华横溢、容貌瑰杰的阮籍赏识。可惜天妒英才,她还没有嫁人就去世了。阮籍得知后,痛惜不已。于是,他立刻跑到人家灵前大哭,其实他与这位女子的父兄并不相识。
女子兄长:“嗨,嗨!你谁啊?我们很熟吗?”
阮籍可不管那些,他旁若无人,顿足捶胸哭的那个痛哦。哭完了,起身抹了抹鼻涕眼泪,整一整衣冠“尽哀而还”。阮籍是在哭那位英年早逝的才女,同时也是在哭他自己。哭在这个动荡不安、霸道欺凌的社会里,自己的才华得不到施展,只能任时光飞逝,虚度年华。
阮籍喜欢饮酒是出了名的,他听说步兵厨中有美酒三百石,就谋取了个“步兵校尉”的职务,然后邀来酒仙刘伶等知己每日畅饮。每每饮到酣畅处,便散发长啸,以消散郁结在胸中的块垒。
按说阮籍在步兵营里已经过足了酒瘾了吧,其实不然。他下班后回到家里还要接着喝,而且喝的更加放肆。他邻居家有一位美少妇,开了一间小酒馆,阮籍常去那里饮美酒、赏美女,当然也为照顾她的生意。有时喝醉了,就干脆身子往后一仰,直接躺在少妇身边呼呼入睡了。睡得那个酣畅安稳,如同一个赤子稚童。
少妇丈夫回家了,问:“那是谁啊?”
少妇笑了笑,淡然回答:“隔壁老阮。”
丈夫:“哦,哦,给他盖一盖,别着凉了。”丈夫知道,阮籍就是这样一个坦荡率真的人,他没有坏心思,纯粹是欣赏自己娘子的年轻美貌而已。
梁员外《千字文》里有“嵇琴阮啸”的句子。说的是嵇康善弹琴,阮籍善吹啸。所谓啸,其实就是吹口哨。在古时候,吹啸也一种音乐,有专门的乐章。
一次阮籍入苏门山,去拜访隐居山中的孙登。他向孙登提出了很多问题,可孙登对这位不速之客似乎不大欢迎。他表情冷漠,甚至连眼珠子都不动一动。就这样,两个人尴尬地僵持着。阮籍无奈,一仰头对着孙登吹起了口哨。这下孙登开了尊口,他对阮籍说:“请再吹一曲。”
阮籍起身再次长啸,然后就下山了。到了半山腰,山谷中忽然回荡起优美的啸声,原来是孙登长啸不已,以示与阮籍志同道合。受到孙登啸声的启示,阮籍写出了赋体名篇《大人先生传》。
阮籍的任诞不羁只是外表,而内心对时事具有清醒的认识及敏锐的洞察力。因而,他身处乱世,虽感委屈,但能善终。他所追求的是不受世俗约束的人格独立、精神自由,也就是为后世所标榜的魏晋风流。阮籍是竹林七贤中的佼佼者,他的行为很受当时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贵族、名士所推崇。就连当时的实际掌权者司马昭对他也仰慕三分,一度想与其结为儿女亲家。
阮籍在政治上本有济世之志,曾蹬广武城,观楚、汉古战场,慨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有人说,魏晋时期如果失去了阮籍,整个时代将黯然失色;有了阮籍,魏晋时期才能令人遐思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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