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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慧的秘密 [复制链接]

奶茶七分甜

主楼

发表于 2020-11-27 21:3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1、

　　“慧慧，你婆婆把小鱼给扔了！快回去看看吧。”二姑急冲冲赶来。

　　慧慧呆住了，知道自己应该痛哭流涕，这才像是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但是她竟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这种矛盾的情感，让她脸上现出了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不符合常理。

　　好在二姑心情焦虑，也没多问什么，拉起慧慧就往家里跑。二姑是公公的妹妹，也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对她和小鱼真心好的人。慧慧的脸上一阵热，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罪的人，好像扔掉孩子的不是婆婆，而是她自己。

　　是的。她曾经设想过无数种丢掉小鱼的可能。

　　小鱼是个早产儿，出生时仅仅1300g，属于超低体重儿，在保温箱里住了差不多两个月，才缓过神。一开始，慧慧很爱这个孩子，哭着求医生救小鱼。小鱼是救下来了，可是长到两岁也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慧慧的心里一咯噔，带去医院检查。果然，智力发育低下。

　　慧慧觉得自己害了小鱼。当时，全家人都不看好这个孩子，都劝她放弃，说她和国柱还年轻，马上就可以再要一个。慧慧把眼镜都哭成了大桃子，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弃。那是她的孩子，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如果她都不为她争取生的机会，那这孩子就只能眼睁睁地等死。就像一朵花，悄无声息地凋零，飘落，随风。

　　她给公公磕头，她给婆婆磕头，她甚至给国柱磕头，恳求他们看在她为了生孩子差点没命的份上，救救她可怜的孩子。大家实在不忍拒绝一个母亲的泪眼，再说了本来也非常舍不得，就抱着试一试的机会，死马当活马医了。好歹是一条小生命啊。

　　慧慧抱着历经千辛万苦活过来的小鱼，眼泪哗啦啦。

　　2、

　　小鱼千辛万苦活下来了。人生的苦难却刚刚开始。

　　由于早产体弱，一年到头往医院里跑。国柱开始还耐心地陪着，小心地养着，时间一长，竟然不耐烦起来。孩子一生病住院，就怪慧慧当时执意要救，救回来一个沉重的负担。这回，听说小鱼还是个傻子，他沉闷地抽了一个晚上的烟。第二天，人影也找不到了。

　　都说孩子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可这份礼物国柱不想要了。

　　慧慧只好拼命长成一棵大树，努力地护着弱小的小鱼。可怜的小鱼，有着乌黑的潮湿的双眼，懵懂无知地张望着这个世界。她并不懂生活对她有多么不公平，也不知道前面到底还有多少苦难等着她。她天真地跑在阳光下，笑起来也跟花儿一样好看。

　　国柱跑了。婆婆本来就阴着的脸，直接就黑了。家里开始打雷下雨，暗无天日。慧慧不知道动了多少回心思：就带着小鱼，从十九楼的楼顶，闭上眼睛，张开双手，就能像大鸟一样飞翔。自由，完全的自由。

　　可是她下不了决心，尤其是看着孩子天真无暇的笑脸。死亡只是自己要的，并不是小鱼要的。自己已经对不起她，没能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难道还要残忍地剥夺她的生命吗？这个结果，会是小鱼想要的吗？

　　小鱼一年一年长大了，出落得也越来越漂亮，然而却越来越疯癫了。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光着身子就往出跑。村里那些老光棍，用色眯眯的眼光不怀好意地瞄来看去。公公长叹短吁，抬不起头做人。婆婆老泪纵横，拍着大腿骂：真够傻！作孽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慧慧更不用说了，旁人的眼光冷箭一般地射在她的心头上。鄙夷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射得她心头血迹斑斑。

　　好在有二姑，她常常拉着娘俩的手，语重心长地劝：慧慧，你得挺住啊，小鱼需要你。你要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你们娘俩不会一直这么苦的。

　　3、

　　阳光一直没出来。小鱼却不见了。

　　婆婆破罐子破摔，就是不肯说孩子扔哪了。她觉得小鱼就是个祸害，专门来祸害他们家的。国柱已经好几年没消息了。她渐渐老了，想儿子想得慌，觉得国柱出走肯定是小鱼的错。一个疯孩子，肯定没有她的国柱重要。扔了这孩子，国柱兴许就回来了。

　　是的，只要除了这么个祸害，说不定国柱就回来。婆婆细细寻思着，一咬牙吧，便把小鱼交给了一个陌生人，还给了对方两千块钱。那人拍着胸脯答应会把小鱼送到福利院，让她得到很好的照顾。二姑不信，觉得就是骗人的。福利院哪里有要钱的呀，怕不是人贩子，或者是贩卖人体器官的吧？

　　小鱼走了，家里空荡荡的。慧慧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有时候，她非常地想念小鱼，不愿意相信她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有时候，她又恍惚感谢婆婆，替她做了这么个了断，切断痛苦的来源。慧慧想到自己和小鱼苦难的人生。小伙伴都当小鱼是个怪物。慧慧常常心疼地看着，然后用纸巾帮她擦掉口水。她替小鱼觉得难过，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

　　公公婆婆心安理得，当小鱼从来没有出现过，把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了，怕慧慧睹物思人。他们偷偷地观察慧慧，只看到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以及飞速瘦下去的憔悴。他们并没有看出慧慧的秘密。慧慧揣着这个秘密，倒也平安无事。大家都没有看出她是个残忍的母亲。没有人会知道她心中这个丑陋无比的秘密了。她安慰自己，也许小鱼在别处很幸福。

　　4、

   大家都忘了小鱼。

　　只有二姑一直觉得小鱼的失踪没有那么简单。有父有母的，人家凭啥收去福利院啊。她想小鱼那双清澈的毫无防备的双眼，想她无忧无虑绚烂的笑容。苦命的孩子会在哪里继续受苦呢。

   二姑报了警。

　　小鱼回家了。

   二姑本以为慧慧会开心得不得了，甚至会喜极而泣。没想到，看到小鱼，慧慧一脸惊恐，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小鱼失而复得，慧慧却疯了。从此她的白天是黑夜，黑夜也是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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