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路不拾猫 于 2020-11-9 13:58 编辑
周末的上午,驾车和伊一起去超市,行在深秋的林荫道上。
此刻的林荫已难成荫,片片红黄飘落,地上的光斑日渐丰腴。
这样的林荫道受尽照顾,清洁工人一遍遍扫去零落,把卸妆的苍凉堆积在树的后面,就像一个人前强颜欢笑的女子,见不得愁苦的真容。
但愁苦的林荫道我是见过的,那种满路秋落的样子,凉凉楚楚,一任荒芜蒸煮着怜悯,是一种凄艳的美。
那是去年的这个季节,岛城山海之雾弥漫,我一早辞别家姐,驾车出崂山而东,去工厂催促几个工程订单。高速因雾大而封闭,我便另择了滨海公路,挑着大灯,稳速而行。行了约三十公里,天光渐澈,浓雾渐稀,终于能看清远方的蜿蜒了,太阳也淡淡散出光辉。路边秋色浓重,红褐的树叶草叶,湿漉漉犹滴着雾珠。又行了几十余里,虽然仍未出即墨,但好像换了一片天似的,天空瓦蓝如碧,通澄万里,车外秋风也开始呜呜起来。从混沌走入澄澈,总让人呼出一种逃出生天的浩然之气,心神激荡,所以当看到歧路上一个“田横岛”的路牌,我便鬼使神差的拐了进去。这个岔路,以前多次经过,都不曾在意,而这次没有放过,我想,或许是我欠老天一种情怀吧。西风瑟瑟,百草肃杀。
这是一条干净的城镇公路,缓缓游过几座矮山,迎着咸风,蜿蜒到海边去。那是非旅游的季节,车并不多,行人也是稀稀落落。路边的秋田金黄,透过瘦下的两排秋树,把姿色坦露给我这样无端经过的路人。深入两三公里,路边的落叶便更加繁稠起来,各种颜色嫩黄深赤地抱在一起,依偎在路边,有个走路顺拐的老头,漠不关心的踩在她们身上,皱纹下冷呵呵的模样似乎看透了人间。有几片叶子飞到我的车窗前,又被风卷走,然后还会有其他叶子不时地飞过来,又蹁跹而去,像极了某种轮回。这样的路行了三五分钟,三四公里,却似乎要启示我一个三生三世的道理,只是我没来得及悟透,便到了田横镇。
沿着一条下坡路一直下去,便到了海边,海边的人多了起来,却多是卖海货的小贩,三三两两支着摊子,延围成一个小集市。穿过小市场,便是一座长长的桥,桥体破旧,部分还在维修当中。这桥笔直向前,搭向一座小岛,人说那边是田横岛之一的驴岛。我驱车直去,在岛上转了一圈,因为不是旅游旺季,岛上荒索非常,几个度假村冷冷清清,来往田横本岛的船只更是得两三个小时一班。我在驴岛的荒草里,远远望了那田横本岛一眼,叹一句:英雄尘土,壮士已矣,我又何必纠结于一个虚无的遗迹?! 于是回车登陆,继续我的生活奔波。
回来的路上,又看到那一地无扫的落叶,沿途而去,似乎要蔓延到天际。这真是一种有点清冷味道的遗世之美,鲜艳和静肃协和在一起,让人思考生命的目的和归途。我想,当年的田横,或许正是走过这样的秋瑟,才脱去了苟且和胆怯,昂首而笑,溅血首阳山,只为染红齐人的尊严。首阳山的西风,把千里的萧瑟吹进田横岛的壮士心里,吹醒了一种对俗世的新的理解。于是,面对着黄海的万顷凉涛,他们齐齐举盏而笑,向尊严践行了死志。
我的车呼啸而去,想身后的黄叶飞舞,我似乎听到了生灵千古苍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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