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7-6-26 20:56 编辑
一、
那夜，沙土路上月光很亮。
风在吹，我的红裙飞舞如蝶。路边，树影交错如犬牙，有响亮的口哨声在暗影处吹响。
你停下来，脚步踩乱了自行车的影子。你暴怒着：哪里来的狗东西，有种站出来。你发怒的时候，天上的月光也发怒，在你脸上画上一片阴影。这些忽明忽暗的影子，让你变得神秘而坚硬。我听见自己心里，那棵小树在生长，在拔高，在呼风唤雨。
走吧。我轻轻说。你竟然听见了，回过头怒气冲冲地看我一眼，还有我的红裙子。我也低下头，有些心虚地看着自己的红裙子，仿佛它是惹祸的根苗。月光很亮，虽然低着头，我仍然能够感知到你的一举一动。慢慢的，你的目光如月光一样，慢慢柔软下来，柔软得如同一场小雨：以后晚上不许出来，危险。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漾着一片甜蜜蜜，亮堂堂的月光。
我从此没有走出。
二、
我的梦想就是嫁给你。我活着的目的，也是嫁给你。我不知道，除了嫁给你，我还能做什么。
你十一，我八岁。
你来我家里。跟弟弟一起在窗台上窜上窜下，如同两只猴子。我几次想参与进去，却被你骂。你一直提醒我，提醒我是个女孩子。可我从不这样认为。我喜欢摸鱼，捉知了猴，爬树，去坟茔间游荡。还喜欢捉了老鼠，在水里淹得半死不活，然后放兜里玩。当然，这些事，我从来不给人知道。父母包括村里人，都认为我是个老实可欺的女孩。
你和弟弟的游戏终于玩大了。你们在场院里，将一个队的草垛挨个点火。火光冲天后，你们知道没办法扑灭，便逃了。事情还未过去，你就被遣送回家。我记得你是从村西的那条小路上走的，走的时候，你几次回头看我，想说什么却没说，但我相信你看见了我眼里的泪花。
那时候，我不知道嫁人的意义，我也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在我身边调皮，喜欢你叫我“狸猫”。
三、
我们愈长大，愈疏远。那种远，又不同寻常。每次你来，我总能迅速感应到。哥哥们中，你最小。其他哥哥逗我，让我喊他们的时候，你总是不发一言，眼睛亮晶晶的，看我被大家闹腾得无所适从，最终逃跑。
那时，你已经不再叫我“狸猫”。我已经从姥姥那里得知，我们将永远不能在一起。我们是姨表亲。虽然出生的时候有过约定，却被法律限制。我很悲伤，却无从发泄，只能无数次在夜里抱着那个称呼入梦。我想在梦里见到你。
但是，每个寒暑假，你或者你哥，还是会把我接去住下。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每个早晨醒来，我都不急着起床，而是趴在窗上向外看。我看到你们哥俩在姨夫的指导下练武，我看到晨曦照耀下的院落里，一片祥和。
你有时看看窗子，不知道看没看到我。但我听到姨夫呵斥你不用心，然后打了你一下。我笑了。
四、
你终于长大了。开始被女孩追。但我感觉你还没长大，因为你眼中的神情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母亲为你介绍了对象。你竟没有拒绝。
你结婚那天，我没去。在自己的小屋里，默默打扮自己。那时候，我是灰姑娘，远没有你的新娘子漂亮。她的眼睛，秋水盈盈，没有人会不沉醉。
你又怎么会不醉？
五、
时光渐行渐远。远到我已经忘了那夜的月光。那个红裙子，被母亲裁剪成其他东西了。我与你，各自行走在各自的轨道上，再无交集。
直到有一天，我被别人纠缠。那个男孩，等在我下班回去的路口上，给我递上大团的百合花。花很香，却无法遮盖他身上暴虐的气息。我知道，他曾经用刀划伤过另一个女孩。我也知道，他刚跟别人分手，不仅撕光了人家的照片，还跟女孩讨要两个人在一起时花去的钱。
我打电话给你，你很快就到了。在那之前，我以为我们很遥远，隔着山与水，隔着世俗的种种。
你当着我的面，出手教训了那男孩。你的飞腿那么厉害，能够笔直笔直蹬到他脸上。我从未见过那样激烈的打斗，那男孩一直在认错，并且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你说，你瞎眼了，敢欺负我妹妹。我妹妹要是掉一根毫毛，我就要你的命！我的妹妹，绝不允许别人欺负！
我心里的月光一下子漫上来，冲进眼睛里，变成一颗颗的眼泪。
六、
我们老了。老到彼此看不见。老成了一段故事。
老到只剩下一片白月光，在心里晃啊晃。
但我相信，我们没有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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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7-6-26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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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27 12:19
是的。这种经历是财富。我见过几对走成夫妻的，后代果然没有逃脱残疾的命运。但他们之间有个相同的特性，就是夫妻之间感情特别融洽，再大的危机都不能分离。
小说也像散文，原来是情怀的问题。
发表于 2017-6-29 19: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