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我们遗忘的人们】011：罗柏林

归隐宋朝

文/归隐宋朝

       就像当年那道墙把柏林城划分成两块，罗柏林的人生、诗歌和旅途也被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留给了过去，一部分留在了心底。

       我不知道此刻在黄泉路的那一端，他是否已经安和？亦或是依然如疾风暴雨般游走于他的思想里。他的孤寂感让人觉察出他灵魂的不安与焦虑，而他在生前所有的举动都被掩藏于愤世嫉俗与玩世不恭之间，唯一清醒和偶露峥嵘的是他的文字，他的诗歌。

       罗柏林是个争议性人物，他一向恩怨分明，眼里不揉沙子，敢于呛声俗恶，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不失大丈夫本色。即便如此，给一个人盖棺定论，也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至少我远不具备那样的高度，对罗柏林尤其如此。他的英年早逝注定了他身后的影子赫然悠长，因为他把阳光推向了远方，用自己本身的强大留下了一道醒目的背影。然而，他手中握着的始终是孤寂，梦想依旧辽远。“梦里高蹈的欲望/被秋风浇灭/我是黑魆魆的铁。甚至/我握你的手，都是那么虚白/像一帧老相片”。或许，他的梦想不在现实里，至少他对于存在的位置设置过一个十分隐晦的界定，在他的《远方》：

       过去是现实的远方，仿佛
       现实总是被凝固
       太阳牵着我的手
       从童年向现在到达，于是
       我不再是自己，肉身
       不过是对现时的占位

       精神与肉身的对位而立
       构成了人的矛盾和张力
       我常常忧郁，无精打彩
       精神对肉身的凝望
       就像太阳的光在月亮上打开
       那么多斑驳的碎影，就像
       日子繁殖着时间琐碎的平凡

       我对日子的抚摸
       常常会走出一位童年
       这是人的眼睛在神的眼睛里睁开
       这是阳光焚烧的湛蓝
       当遥远拥抱着现实
       这是精神与肉身的合二为一
       这是凝望往内心的一次注视和转弯

       短暂的平静以后，我又要远行
       将来是远方的现实
       一切图景在现实中睁眼
       眼球突然裸露出来
       在神的手掌上玩弄
       失去注视的眼空茫茫的
       那些用眼泪说出的话
       会飞向哪里？会不会
       随着一张机票起飞

       这是他对自己命运的一种暗示吗？当然，我们不具备堪破自己结局的预测力与洞察力，罗柏林也不能未卜先知，他的《远方》也许是他自我认可的一种理想状态，只是这种认知跟他命运的高度契合容易使人发出造化玄机的慨叹。实际上，罗柏林更像是一个有点玩世有点执拗的邻家大哥，他可以在街口因为你受了委屈而仗义执言，也可以光着膀子坐在马扎上跟脚夫一起吃大饼卷猪头肉，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拿出一叠写满优美而伤感诗句的稿纸给你看，你的惊讶让他发出呵呵的笑声时，你会认为自己发出的惊讶表情是对他的一种轻蔑。

       诗既是他保护自己的铠甲，又是他刺向黑暗的武器，而我更加欣赏的是他的铁汉柔情：“我身体里一点点暖的闪烁/突然在你的胸部找到了火山口/用唇包裹的歌/你轻轻地吻给我/当我们互相拥有孤独的合力/成都/成了身体以外的郊区”。那时，还没有赵雷的那首《成都》，但我分明已经读出了那种依恋的热度与分离的忧伤。我认为，罗柏林至少在北斗六星可以称之为诗人，他的诗没有丝毫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他具有游吟诗人的气质，而漂泊不一定去远方，可以深深的步入内心。他在《诗歌的梦想与狂想》一文中是这样表达自己的理解（我实在不愿意简化这段引述）：

       “在我的心智还没成熟之前，我的诗歌总有狂想的冲动，为了表达个人的精神诉求，诗歌总是被冠以‘我要’，当我成为现在的我时知道这种呐喊是苍白的，缺乏了现实的约束。引申到诗歌的表达，现在的狂想已经归于隐性，就是说我们所作的比喻很多情况下已经漠视了喻体的基质，这不是对事物认识的突破，这是对事物认识程序的破坏。……任何一个词语承载了多重的身份，它的声音特质构成了诗歌的节奏和韵律。我很少看翻译的诗，因为诗歌是在母语环境中发育和产生的。……是需要理性沉淀诗意的，否则诗一定会飘。诗歌中各种词语的组合是充满了玄机的，它是对梦的挖掘和创造，同时也是既有经验的超越。”如此一来，他就算是诗人了，他用死亡的悠长给他的那些诗句生出羽翼，即使在往生彼岸也能发出振翅的声响，而我们是这种回音的聆听者，没有感伤的情绪，只有不舍，给他远去的背影涂抹一层暖意……

       罗柏林短暂的一生活得很真实，他从不隐瞒他的一切，包括那段身陷囹圄的日子。他从不逃避，如果说他的远行是一种停留，那么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走出很远。他爱憎分明，非黑即白，没有中间的颜色。他的妥协只献给他的文字，而它们却承载了太多的虚幻与无望。我希望能有一位女性为他流过眼泪，不管是在他生前还是死后，这是世间值得他回望的温暖。

       说实话，我跟他并无过深的交集，但却深刻地感到受他的热忱。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评价他，我始终认定他是个真性情的汉子，正如我给他的挽联所言：

       与君交集三载邂逅数坛从来襟怀磊落
       唯世坎坷半生踯躅几度但却爱憎分明
   
       好在经由金戈戈的整理编辑，罗柏林在六星的绝大部分文字已经收入书房子版，算是一种对他的怀念与安慰吧。

       可惜，纵有无限豪情也不再融于他的诗篇！也不再游进他的文字！

       让我们记住这位兄长，哪怕是他曾经的对手。 因为，诚如黑格尔所言：“悲剧就是善的冲突。”


       所以，无需多言，还是再次聆听罗柏林的诗句吧：

       雁，是南方和北方之间的指向
       她的魂比风儿更轻
       在平流层以上流荡
       为十月的我，织一条思想的经线
       每一年的雁，都是思维的同一衣钵
       亘古不变的体征，幻化成一种精神
       白云从来没有抹去她

       千万只雁都是同一只雁
       它是上帝写在空中的语言
       没有开头，没有结尾
       季节是书写行距，于是
       我的思想空空茫茫

       我能否用你碧透的眼眸建一个天湖
       不是为了鸳鸯戏水那一时的欢愉
       真的，只是为沿着夜的台阶
       拾级而上。偷偷地窥视
       生命安息的过程

       孤雁已死，或者我已死了
       死亡是一种静止的气息
       弥漫在空气里，而她形而上的灵魂
       还在天空之上
       跳着一曲优雅的芭蕾

                                ——《孤雁之死》

野妞

不熟，认识，知道。
祝罗先生天堂安好！

花中的花

这诗歌好难懂。。。

临街卖酒

罗柏林先生的逝去，是非常遗憾的一件事。会永远怀念他。

晏晏

我忘记了哪个好友说过，写诗的人，文字里往往会透露一些玄机。
尤其是诗歌写得好的人。
我曾经不信。但经过两三个人的文字之后，尤其是今日，我确信了。
他们提前感知到了死亡的信息。
人生无常，当珍惜当下。

雁过无声

有顾成的风格，都是孤寂的灵魂，总是与诗作伴。

雁过无声

临街卖酒 发表于 2017-7-12 19:49
罗柏林先生的逝去，是非常遗憾的一件事。会永远怀念他。

是文字上的调侃，还真的离世了吗？

归隐宋朝

雁过无声 发表于 2017-7-12 21:14
是文字上的调侃，还真的离世了吗？

我倒真希望那是调侃。。。

归隐宋朝

晏晏 发表于 2017-7-12 19:53
我忘记了哪个好友说过，写诗的人，文字里往往会透露一些玄机。
尤其是诗歌写得好的人。
我曾经不信。但经 ...

你这一说，我也有点信了。

泌水

谁说网络都是虚构，罗柏林先生就这么实在

五星为什么多了一颗，多这一颗就是罗柏林

李熙

孤雁已死，或者我已死了
       死亡是一种静止的气息
       弥漫在空气里，而她形而上的灵魂
       还在天空之上
       跳着一曲优雅的芭蕾
——————
这真像是他对自己的预言！
这是用生命写就的诗歌！

死火

惭愧，也为罗柏林欣慰，有诗歌之外的文友缅怀他。

或者说，诗人或者诗歌教人节制并冷漠，对每一个死去的诗人，我们大都选择绝口不提。

仿佛那同样也是我们自己的宿命。

信以为真

记得这个ID，可惜没有交集

井冈

赏读！！

赵古德

归隐老师写这个，读着很感动

归隐宋朝

赵古德 发表于 2017-7-14 23:04
归隐老师写这个，读着很感动

我们终难免于一死，只希望届时也能有令人纪念的资本。

榆园书话

读此，怀念一下罗柏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