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小说） [复制链接]

榆钱漫天

主楼

发表于 2017-7-27 15: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归隐宋朝于 2017-7-27 15:25 编辑

一
　　这个月的六号，交代完事宜，我与大儿子赶去火车站接二姐。
　　“火车到站了没？”快到站点时，我着急地问儿子。
　　“到了。你看路上熙熙攘攘出站的人流。”
　　“那你快放我下来……你自己去停车场。”
　　“妈，没那个必要。”
　　儿子熟练地转动方向盘……超过了许多小轿车，车一停靠，我们立即向车站奔去……一路上都没见到二姐本人。到候车室门口，见一个穿蓝色运动服的黑影刚下火车，正从后门里探出头，向我们这边走来。本来，二姐的模样我非常熟习；但现在我见到的二姐，那么瘦小，浓密的刘海遮住了她整张脸颊，我看不清她的面孔。单从走路的姿势里，我确认那就是我的亲姐姐。
　　“二姐！”我高呼。
　　“妈，我二姨她听不见。”儿子在一旁提醒。
　　“我知道。”我白他一眼。
　　二姐带着一袭蓝色向我们靠拢。二姐没有象我预期的那样叫我。她从车站出来甩着两条麻杆似的手臂来到我们身旁，眼睛睁得大大地看我们……衣着非常单薄，下身一件牛仔裤上身一件半袖。简单的，还有她蘑菇形、又浓又密又坚硬的发式。
　　“二姨！”静静先我一步发出了他的声音。
　　“哦，静静。”二姐的嘴列得很大，露出一口丑露的牙床。令我难过。
　　“二姐，你为什么不补牙？”二姐迟疑着，无话可说。
　　路上，我握住二姐瘦弱的胳膊，查看她已经松动的手臂上的肌肉。
　　“咋了？小青……”二姐含笑回过头看我。
　　“你，什么时候瘦成了这样？”在我心目中，二姐永远是那个在众姊妹当中饭量最大、胃口最好、出力最多、不计得失、胖乎乎的阳光女子。什么时候竟也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母亲去世后我们只分开了一两年啊！这一两年里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二姐你，再没找工作？”
　　“妈走了后我再没找工作。现在拿到了退休金，还有银行利息，加起来够生活。”二姐嘴里的“够生活”其实根本不够一般家庭花销，那是她的消费水准底而已。看二姐说得那么自信，我不好打击她什么。
　　“唉，小青，我看到了你微信里发的星星相片……是个聪明的孩子！”
　　“有点小犹豫……”我想说他的小犹豫像静静。话到了嘴边没往下说。
　　“不是说你们家离火车站不远吗？”
　　“是啊，不远……二姐你往这边看，那座土黄色大楼就是！”我向二姐指着快要到来的目的地。
　　汽车一头载入地下车库。

　　二
　　一行人乘电梯缓缓上升……
　　“二姨，我们到家了！”
　　电梯大开……孙儿星星穿着开裆裤出现在楼道，像个小主人，奶声奶气地叫着“奶奶！”，欢快地朝我奔来。嘴角溢出一些口水。
　　“这么活泼啊……像谁？像小青你小时候！”二姐面朝我发感慨。乍听二姐的话，我一愣……岁月真的很残酷啊！一眨眼我辈人都老得七零八落，外面已是沧海桑田。二姐伸出手想抱星星，结果小家伙蹭着短腿跑向了静静。
　　最后赶来和二姐见面的是静静媳妇灵；灵在家热好了饭菜一一端上饭桌。
　　"我不饿，你们都坐下吃吧。”二姐有点拘束。
　　“二姨我们吃过了。随便吃点垫垫。”灵说着从静静手里接过星星。
　　“二姐，我也没吃，我陪你吧。”我从儿子静静手里要过一只空碗，在二姐旁的空位置上坐下来。
　　我婆婆，一个八十开外的老者，坐在一处眉开眼笑地看着我们姊妹两。
　　热过的菜肴颜色变得暗黄吃起来不怎么好吃，我有点后悔为什么不等二姐来了再炒！
　　和我一桌的二姐才不管这些，饭吃得很快，一会就风圈残云地吃光了碗里的饭菜。
　　望着离桌的二姐，我心事重重。
　　人尽数散去，只剩下我和二姐，二姐突然想起没和我公公打招呼这件事。匆忙来到婆婆公公的卧室，边自责边走进……
　　“叔叔，我忘了您还在家。”二姐怕失礼显得惊慌失措。
　　“……呵呵，我也忘了娃娃你来。”公公为自己的谎话打着掩护。
　　我请二姐走进我的卧室，打算在这里和二姐啦一宿的话。正要熄灯，婆婆喊着我的名字一路寻来，“小青！小青！”我和二姐都以为出了什么事，不由地向外探头……
　　“小青，今天我做主，你衣裳那么多，拿出几件来给你二姐穿！”婆婆立在我面前朝我笑，样子看起来挺怪，额头在灯光下泛着黄光。
　　“我不要，我有衣服……”二姐咬字不真地辩解。随手抓过自己的黑包，想拆开来给我们看。
　　对于二姐，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当年父亲下放农村，我们一家人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为了活命，父母亲决定将稍大的二姐送人，结果受到二姐抵命相抗，最后不了了之。后来貌美的二姐辍学后自学考进了工厂，帮家里接连娶了两位嫂子。这时候的二姐年龄渐大，毫无选择地嫁给了身体有病的二姐夫。婚后双双遭遇下岗、被迫下海创业……到姐夫犯病，二姐不得不发扬了她在娘家吃苦耐劳的本性，出去打工扛起了一家生计的大旗。即便这样，她也从不要我们姊妹任何人的施舍。关于二姐的坚忍我是三天三夜说也说不完的。
　　二姐和婆婆说着话。她那黑洞一样排列在牙床上的残缺时不时搅动着我的五脏六肺……说真的，我不想看二姐，她的个性如此执拗！油盐不进令人生气。十多年前，当她掉第一颗牙我就明确表示过愿意为她负担这部分钱，只要她肯镶牙，费用我全包了。尽管我那时还没有今天富有，但我确认这么做的正确性。可二姐死活不让我管她，事情延续到今天掉得不止是一颗、两颗牙齿，而是整个牙床开始松动……那个时期的二姐生活过得何其艰难都没要我们姊妹帮忙，现在二姐的闺女都参加了工作她自己也有了少许退休金，她要人帮忙？！我猜测着。
　　如果说到翻身或享受，我想二姐一定想靠自己的实力。现在的二姐看起来尽管还是势单力薄，但精神头明显比以前壮。今天的二姐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方法我行我素地生活着。如果要按现代人的生活标准来考量二姐她当是另类。但是乡下，有多少人像二姐一样生活着！他们对自己的无私奉献无悔无怨，不把享受和待遇天天顶在头上，行事低调待人真诚，他们会自然老去，而不是依靠化妆品单个提高颜质。
　　写作至此，我恍然大彻大悟，二姐，我真的是服你了！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勇者！从不向生活低头！但有一点，作为妹妹的我希望你以后能善待自己！既然你无惧生活的美丑，作为你的妹妹的我又何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