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7-8-13 23:42 编辑
天色向晚滴答的小雨,一对幕侣撑着雨伞缓步从我面前经过……男的身材魁梧,女的屈瘘着身子,近看都是满头白发的老人 。我猜这对老人最低也有七八十岁了吧。望着他们离去不断缩小的背影,突然好怀念逝去的双亲,不觉泪流满面。
遥记93年那个多雨的季节,丈夫第一次送我和儿子回娘家。坐在一辆破败的大客车里足足摇了九个多小时,下午四点多才到达目的地。下车时同坐一个车厢里的老乡突然立起身,抓住我的一只手急切地问:你为什么要嫁给这么老的老头?头发都白成了那样。老乡的话让我哭笑不得:他不老,只比我大五岁,是血热导致的白发。老乡对我的解释半信半疑,截至我们下车、离开,他都呆呆地站在窗前望着。
“唉,你知道我老乡刚才在车上对我说了什么吗?”下车,我故意逗一旁的丈夫。
丈夫一愣。 “她说你是老头,问我为什么要嫁你这么老的老头……”丈夫摸摸自己的头自嘲到:“你老乡说的对,说我老的人何止他一人?你xxx就是这么的倒霉,嫁的这么远,临了还嫁了我这么个老头子!”和丈夫说着话,一块飞翔在夕阳下的云彩突然堵住了阳光。晦暗的天空随即飘起了雨滴。
“快跑!下雨了。”丈夫夺过我手里的背包,督促我和儿子跟紧他。
“静静,让妈妈抱。”我展开双臂刚想抱儿子,看到对面桥头有个模糊的黑影在晃……离我们还有段距离,看不甚清。这时雨点大起来。照目前的情形,我们三人很快就会被淋成落汤鸡的,我想。看着怀里的儿子着实认人着急。一抬头,发现桥头的那团黑影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更近的时候,一股暖流触及了我的全身。
“静静,好象是你外公他们!”我喜极地摇着怀里儿子,急切切地想把这份惊喜传递给他。真不知父母亲是从什么时候等在那的,到现在母亲手里还攥着一把空雨伞。
“妈、爸!你们咋来了?”我向着他们喊。
“你妈硬要来这里等你们。”父亲一身工商制服,撑着雨伞搀着母亲。母亲一手拐棍一手雨伞。身后十几米处,撂着父亲的自行车。母亲老远就露出嘴角两个酒窝,欢喜的程度像个小孩。
“以后,你们不用再跑这么远来接我,知道么?”回到家,我郑重其事地向父母亲宣告。
“看,我说孩子们不会同意我们去接他们的。不过,xx,今天要不是你妈执意要去接你们,你们现在恐怕早淋成落汤鸡了。”
“下次我会记得带雨具的!”我说。
“爸,你们平时几点下班?”丈夫看着手表问。
“全局就我,没有上下班时间,谁也管不着。而我又是全局上班最早、下班最晚、完成任务最多的模范干部。今年的一等奖跑不了还会是我的。”父亲说到干部时神情明显地不自在起来。我的心不由地跳过这一节。丈夫看向我,估计他还不知道父亲的事。当年陷害父亲的人找不到,亲自提携父亲的老局长又离世……找不到证据替父亲翻案,政府办也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的工商局长是当年父亲的通讯员,他当然要报当年的知遇之恩,把父亲从那么多的冤假错案人群里拉进局,至今不知道怎么摆放父亲的座位,而上头,迟迟给不出答案。这不,父亲到现在还是“老”临时工呢。加上这一年,父亲尴尬的临时工身份算来有几个年头了!我也记不清。
雷雨过后,天色反铮亮起来。吃过晚饭,丈人女媳坐在房东的院子里下象棋。他们的声音时高时低,也不知道父亲在向丈夫掏心掏肺的讲些什么私话。不过我清楚地看到了父亲肩上崭新的帽徽领章。莫非父亲平反了?!我眼前一亮,蹭蹭地跑到父亲身旁欲言又止。父亲扭头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
“我给自己平了反……”父亲的话让我们在场的人都听不懂。
“前一阵政府要编新的县志,最后找到了我……在档案室翻资料时,无意中找到了当年陷害我的纸条……好不容易知道了当年陷害我的人是谁,可那人在运动开始时就死了。
“这叫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啥时候母亲拄着拐棍威风凛凛地站在了我们身后。吐字异常清楚。
“上面说我的年龄超了,不适合在领导岗位。办退休划算,所有的待遇跟上……”父亲的笑定在脸上。
“就是你那徒弟舍不得放权,他怎么也……”丈夫很是不解。
“他说局里没有空位置……”
“那还用说?现在各个机关单位人满为患,没有哪个单位有空缺等你来坐,何况是隔了那么多年的局长……当然没有你的位置。”
“……只要待遇上去了,当不当局长无所谓。听说还能安排一个子女……”父亲的老脸忽然转向我,“你们已经结婚了,是否回榆林工作你们自己决定。不勉强。”
沉默、继续沉默。
我知道父亲不舍得放弃我,我又何尝不是。可我已经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水的人了,重新回榆又能怎么样?一没房子,丈夫的工作又调不回来,两地分居又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吧爸,xx的工作我来找,不会没工作的。”
“这么说xx的工作有眉目了?”
“嗯”。丈夫的声音听起来很肯定。
父亲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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