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侦探系列】之
身后有鬼
老榆木
“老曹,走哇,送粽子去。”
老婆银花在厨房里喊道:“天太黑,打上手电。”
“打甚手电。从我开始学会走路到现在,全村每一条街每一道巷我走了几十年,闭上眼都不会走错,还打球甚手电?麻球烦。”
“那好,快去快回,家里还有事。”
“嗯,好的。”
五月端午,家家包粽子吃。
曹三儿家的老婆银花勤快,提前十多天就包好粽子开始走亲戚。因为白天还得下地干活,所以农村走亲戚一般都在晚上。吃过晚饭后,曹三儿拎上老婆给打迭好的粽子,到村东亲叔伯哥曹有文家中送礼去了。
曹有文比曹三儿大三俩岁,快奔古来稀了。从市交通局党组书记的位子上退下来后,闲赋在家,养了一对鹦鹉自娱自乐,没事划拉几幅书画自我陶醉,活得到也潇洒。这曹有文和别的人不一样,不少人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后,迷上了风水,比如隔壁老赵,市供销社的副局长,学了半拉子易经,便自称赛半仙,整天给人相面算命刻八字,捎带看阴阳风水。而曹有文与之正好相反,迷上“捉鬼”,专门研究“鬼迷”背后的科学现象。因为他从不迷信,根本不相信世间有鬼魂之说。每当看到村民们怀疑什么跟上鬼了,被鬼迷了等等,他总是从科学的角度研究一番,然后把研究结果告诉人们:那是怎么怎么的一回事。
时间久了,人们便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灵异侦探”。
夏日的晚上,天黑的迟。曹有文吃过晚饭后,便外出溜达,直到十点多才回到家。
曹三儿叩开堂哥家门后,将粽子放到厨房说:“嫂子,快拿个盆儿,把粽子盛好了,用清水泡上保鲜。”
曹有文的老婆金婵看了他一眼,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眼神,内敛复杂的含义:“他叔,行,你先坐下喝口水。”
“嫂子,我哥呢?”
金婵虽然早过了花甲之年,脸上被岁月刻下十几道纹痕,但风貌犹存,俏颜依稀,浅浅一笑说:“谁知道又找那个老情人了,不会到你家了吧?”
曹三儿老脸一红:“嫂子说笑了,我刚从家里出来。”
又笑了笑,金婵将粽子泡好了,拿出两个对曹三儿说:“来,兄弟,吃上两个。”
曹三儿赶忙摇摇手说:“嫂子,我家里还有,这是送给你家的。”
“嗨。”金婵抓过曹三的手,将俩粽子拍到他的手心里:“既然送给我家了,你就是吃我们家的,别客气,吃吧。”
一来盛情难却,二来,家里的粽子被老婆银花管着,说是只能尝一两个,留着先尽送亲戚,等走完亲戚再说。他是真心想吃上个解解馋,假意推辞了几下,也就不再谦虚了。
曹三儿刚走不久,曹有文就回来了。
“哟?谁送的粽子?这东西到也鲜气,我尝尝口头怎样?”
“嘿嘿,你叔伯兄弟曹三儿送的。银花包得粽子,还能不好吃?”妻子眼睛直视电视屏幕,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嘴角微微下撇着,显示出一幅不霄的神色。
“哟,你已经吃了两个?”
“我?”老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觉得我会吃她的东西?我看见这些粽子就想吐,那是你那宝贝堂弟曹三儿吃的。”
“你。”曹有文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别老揭伤疤好不好?不就是在娶你以前和她谈过一段恋爱?那你在嫁我以前,能保证没和其它男人好过?没被其它男人抱过亲过摸过?啧,这醋来得,莫名其妙。”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曹三家打来的,只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甚是急促:“哥,我是银花,曹三他,他。”
“银花啊,你不要急,慢慢说,曹三儿他怎么了?”
电话那头女人的喘息声明显加重:“哥,曹三他,跟上鬼了。”
“什么?你说得清楚一点,什么跟上鬼了?”
“我家曹三儿被鬼给缠上了,你快来看看吧。”
放下电话,曹有文摸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这就奇了怪了,哪里有什么鬼?”
一听说曹三儿被鬼给缠上了,曹有文立刻来了兴趣。
当曹有文赶到堂弟曹三儿家时,家里已经拥挤了许多人,足足有十七八个,有的站,有的坐,个个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伸长脖子往床上瞅。一盏十瓦功率的电灯泡,发出微弱而灰黄的光,将人们的影子歪歪斜斜地映在四壁墙上,有如无数鬼魅在翩翩起舞。曹三儿仰躺的床上,紧闭双目,面色腊黄且灰败,额头眉心两腮等处都贴着黄表纸红朱砂驱鬼神符。一个神婆披头散发,手里拿柄桃木剑,剑上也贴着一道灵符,口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观音老母快显灵,帮我驱走大恶魔,保佑老曹得太平。”
两指并拢,摧动灵符,一蓬烟雾冒起,使屋内的恐怖气氛更加浓郁。
神婆装模作样地一手摇着铃铛,一手拿着桃木剑左砍一下,右砍一下,嘴里还咕哝着:“你个大恶鬼,我让你躲,我让你逃,你就是逃到到天边头,老娘也要把你抓回来剁成碎沫,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我砍,我砍,我砍,砍,砍!”
看了神婆那幅滑稽像,曹有文很想放声大笑。但他不能笑,因为曹三儿还在那里躺着,他媳妇银花满脸泪痕,还在那儿抽抽泣泣地抹眼泪。满屋子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在等待着看那恶鬼被神婆剁碎的模样。如果此刻他要笑,则显得很零类,会因大家的反感而爱到指责。
“银花啊,来,你给哥说说,曹三儿他怎么就跟上鬼了?”
“唉!”银花抹了一把泪,瞟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曹三儿,平息了一小会才断断续续讲了曹三儿被鬼跟上的怪事:
就在一小时前,曹三儿从堂哥家出来,或许是在灯光下呆得久了,猛一下走到大街上,不但眼前一抹黑,而且还闪耀着七彩光晕,晕晕乎乎的。他不得不扶着墙坐下来,缓了缓气,等眼睛适应了眼前的黑暗,这才站起来走路。别看曹三儿个子长得大,但胆儿却小得出奇,也许是因为听村人讲鬼怪故事听得多了,特别怕走夜路,没什么事儿,他一般是不在晚上出门的,即使走夜路,也得等到月满之时。他越是胆小,还越有事儿,走了两步,他隐隐约约感觉身后有人跟着,站住扭头望望身后,又什么也没有。待他再走时,唦啦唦啦的脚步声又在身后响起。他走,那响声也起,他站住,那响声就没了。蓦然,曹三儿心里猛然一跳,他明白了,这是被鬼给缠上了。一提起鬼,曹三儿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立马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满脑袋上的头发似乎根根竖起来了。
曹三大骇,惊叫了一声,撒腿就跑。
他站着不跑还不要紧,这一跑,坏了,他跑鬼也跑,他跑三步,鬼也跑三步,他跑五步,鬼也跑五步,他跑得慢,鬼也慢,他跑的急,鬼也追得急,反正不管曹三儿跑多快,那唦啦唦啦的声音始终不离曹三儿的背后。曹三儿亡魂皆冒,几乎被吓破了胆,一路狂呼着跑回家里,一头栽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听完银花叙述曹三儿被鬼缠身的经过,曹有文不自觉的毛发也往起竖,后背有些发凉。就连一惯不信鬼神的曹有文,也感觉到这屋内阴风阵阵,鬼影憧憧,难道,这世上莫非还真有鬼不成?他思索再三,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神婆还在左一刀右一刀地砍,伴随着“我看你哪里逃?恶鬼”的喝斥声,恐怖的气氛愈加浓厚。在场的人看得是脸一阵红一阵白,头顶直冒凉气,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出声,仿佛谁一出声,恶鬼就会扑到谁的身上。
突然,曹有文的目光落在曹三儿穿的那双鞋子上,脑海中一丝灵光闪过:三儿从我家吃完粽子出来,由于晚上看的不是十分真切,可能误踩在粽子叶上,那粽子叶黏乎的很,一旦沾到鞋底上,不仅轻易掉不下来,而且是越踩越牢固,越踩越沾得紧。他马上将曹三儿那双鞋拿起来一看,果然,鞋的后跟上沾着一片粽子叶。曹有文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兄弟啊,你真也能自己吓唬自己。”
躺在床上的曹三儿听堂哥这么说,睁开双眼,噌地翻身坐起,怔怔地望着堂哥:“你,你笑什么?我怎么会自己吓唬自己?”
“你来看。”
说着,曹有文将曹三儿那双鞋穿了,让大伙往两边靠了靠,在屋内让出一块空地来:“大伙儿看好了,三儿他鞋子上沾了这片粽子叶,他一走,粽子叶就响,他站住,粽子叶当然就不响了,他一跑,粽子叶跟着就响,跑的快了,这粽子叶也响得欢,活像有人紧紧跟在身后一般。哪有鬼啊,兄弟,你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是什么?”
三儿一看堂哥的演示,心里全明白了:“噢,原来是这个情况,嗨,真把我吓得不轻。”
那神婆眼看自己的丑态表演不下去了,觉得没了面子,脸红得像个大马猴屁股,也没敢和曹三儿讨报酬,赶忙收拾了自己那一摊摊,悄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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