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酒菜备齐大家开始吃饭,局长喝了一口酒,辣的吐着手头用手煽着风说:“这酒可真辣。”
一边说一边端着茶碗一个劲儿的喝茶。也许是挨了雨浇原因,老曹此时喝了几口酒倒是觉得浑身自在。
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两位女士早已是脸色绯红,局长开始谈起了在国外的见闻。这一下成了局长的独角戏,因为无论是老曹还是陈宇都没出过国。
“从守规矩这方面来说,中国人不如外国人。可惜一个文化传承几千年的国家,这一点做的让人脸红。文化是文明的起源,也可能是文明发展的羁绊,我们中国人的确有很多陈旧的观念和习俗影响了我们的文明程度。”局长说。
正说话间,屋外的其他房间里传出了划拳行令的叫喊声,局长接着说:“听见了吗?你在国外的餐厅里根本就不可能听到这样的大呼小叫。”
“局长,那有机会你也安排我出去一趟长长见识,看看外国人是怎么文明的。”老曹有了点酒劲,又开始调侃起来。
“这很必要,不过就是成本太高了。其实我们中国人自己的行止规则早已有之,问题不是学谁,是自己的身体力行。”局长说。
话题又扯到了文化馆,看来局长对陈宇的工作很满意,不住嘴的夸奖,并且说了把文化馆当个样板推行的打算。
“老曹,这里也有你的功劳,来我敬你一杯。”局长说着端起了酒碗。
喝了酒老曹心里暗想,这件事到了现在效果不错,可惜这世界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文化馆有了好的开头,陈宇却要离开。忽然老曹觉得,不如就在这把事情捅开了,局长势必有挽留陈宇的意思,也许就能够动摇她的打算。
“局长,要说陈宇这件事做的的确漂亮,可惜她要走了。”老曹说。
陈宇听了看了老曹一眼没说话,局长听了说:“为什么?”
“另有高就。”老曹说。
“另有高就?你先别说,让陈馆长自己说。”局长拦住老曹的话茬说。
陈宇喝了一口茶说:“局长这么支持我,我还真的难开口说出我的打算,这还得感谢老曹开了这个头,我是真的准备离开这。”
“哦?接着说。”局长认真的看着陈宇说。
陈宇把王云力来找她去上海戏校的事说了一遍,说的简单和平淡,一点儿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原因,而且叫人听了也有理由。
“就这么简单?”局长听了问。
“还要什么理由呢?”陈宇说着看了一眼窗外,看得出她在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情。
“要到戏校教戏这个也用不着跑到上海去呀?戏校我还是认识几个人的,我认识中国戏校的孙毓敏校长,你要是真的要去我不反对,我可以去找她,你用不着抛家舍业的跑那么远。”
“局长,我真心的感谢你,可我没有这个负担,我没家没业呀?”陈宇说着笑了一下,不过笑很勉强。
“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可以去戏校,就去中国戏校,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你到那不坐班,文化馆的事还是你做,就是忙和了一点儿。”局长说。
“我看行,你们团给你一份儿工资,文化馆给你一份儿,你在戏校再兼职一份儿老师的工作又拿一份儿,下回请客得轮到你了。”老曹说。
“我不在乎挣钱多少,我就一张嘴能吃多少?”陈宇说。
陈宇从一开始说话对老曹不冷不热的态度,局长早有察觉,听了这句话说:“陈姐,咱们今天不论身份,只当是朋友相聚。你有什么心里话和难处跟我说,我就是帮不了忙也能让你心里畅快一下。我也是女人,我也是一个人生活,我知道一个人的滋味。我有的时候拼命干活,很晚离开单位不是我有多敬业,完全是想让自己陷入忙碌之中解脱寂寞。”
陈宇听了局长的话,又听到她把陈馆长三个字改成了陈姐,眼泪流了下来,局长冲老曹努了努嘴,老曹急忙拽出一张纸巾,陈宇并不接过来而是自己又去拽了一张擦了擦眼泪。
无论局长怎么问,陈宇光掉眼泪不说话,局长看了看老曹然后对站在门口的一个服务员说:“服务员。”
“要啥?”服务员走过来问。
“你们这还有单间儿吗?”
“没有了,这会儿正是饭口,人都满了。”服务员摇了摇头说。
“找单间干嘛?”老曹听了问。
“给你找的地方自己吃去,我跟陈姐单独聊聊。”局长说。
老曹听了说:“那我就走不得了?反正我也吃的差不多了。”
“走了这些东西不糟践了?”局长说。
“局长,你不是想让我全都吃了吧?”
正说着,那个老者走进来:“二舅,吃的咋样?这小酒好喝吧?咱家的东西虽然不比大饭店的样子好看,可吃着香。”
“你给二舅找个地方呆着怎么样?”局长说。
老者听了看着老曹一时没明白。
“你再找个地方,把这些菜端着,让你二舅自己吃去,我们姐俩聊会天儿。对了,有粥和小咸菜端上点儿来。”局长继续嘱咐说。
“哦,这么回事呀,哎呀,这时候哪个屋都满了,要不这么办,二舅上休息室咋样,那儿还宽绰。”老者说。
“行,赶紧打发他走。”局长说。
不一会儿,老者让服务员端着酒菜,领着老曹来到休息室,果然这房间很大,找了一张桌子安排好了,老曹坐下。
“二舅,这屋里行吧,菜凉了我叫他们给你热一下子?”老者说。
“你赶紧伺候你二妗子去吧,这儿的事儿不用你了。”老曹被局长轰出来心里挺别扭。
局长在那边屋里和陈宇聊天,老曹自己坐在休息室里自斟自饮,一边喝酒一边憋屈。陈宇这是干嘛?是她找别扭怎么自己跟着受这个罪,真想站起身来走了,看来局长还是不让他走,一个人坐在这清锅冷灶这饭怎么吃?
老曹忽然觉得自己走错了路,好容易和那个督战队长一样的媳妇离开了,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其实细想起来,老曹并没觉得自己有非要找一个人过日子需要,闺女都找了男朋友,自己要是想得开,就剩下给老娘养老送终了,老娘虽说矫情点儿,可是必定是自己的妈,受着点儿也心甘情愿,怎么就趟了陈宇这个浑水,弄得上不来下不去的?陈宇又会跟局长怎么说?
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女儿丹丹:“爸,您在哪儿呢?”
“我在和局长吃饭。”
“我们定了日子,明天和我妈在便宜坊吃饭,你下班早点儿回来。”
这又是一件头疼的事,老曹听了烦恼起来说:“不是仿膳吗?这话不能等我回去说吗?”
“您不说仿膳贵吗?我在家里哪敢说,让我奶奶知道了又是漏子(麻烦)。”
老曹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挂断了手机,心里想更加烦恼,是呀,家里还有一个每天都得加小心的老娘,老曹越想越烦恼,左一杯右一杯的拿酒浇上愁了。
老曹一个人自斟自饮,心里又烦恼,俗话说的好,借酒浇愁如同抽刀断水是最容易喝醉的。果然,老曹一个人喝着喝着就喝多了,爬在桌子跟前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就觉得身边有人晃他的肩膀,老曹抬头看了看是局长和陈宇站在他的身边,陈宇看着老曹,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
“我记得你来的时候告诉我这是饭馆不是旅馆?”局长笑着说。
“什么时候了?”老曹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问。
“十点多了。”局长看着自己的手表说。
“哦,那得赶紧回家了,不然我妈得着急了。”老曹说着“咕嘟咕嘟”地喝了那碗凉茶站起身来。
三个人走出了饭馆天还下着雨,只是没有来的时候下的大。
老曹看了看天说:“这雨看来是停不了啦。”
“你怎么知道?”局长问。
“先下牛毛没大雨,后下牛毛不晴天。”老曹说。
“这样,咱们先打一车送陈宇回去,然后我送你回家我再走。”局长说。
“哪能让你送?我送你们俩。”老曹说。
“你不是怕你老妈着急吗?”局长说。
“怕也晚了,索性就晚到底吧。”老曹说着拦住了辆出租车。
上了车老曹坐在前边,陈宇和局长坐在后面,陈宇上车一路上并不说话。
平日里如果碰到今天陈宇这样的架势,老曹是肯定不说话的,因为他知道,此时说话无疑是给陈宇送到嘴边,她也一定不会说出好听的话。可是今天老曹喝了酒,再加上一晚上都是憋屈的心情,竟然首先说了话。
“你们二位吃的怎么样?聊点儿什么这么晚,弄的我跟警卫员似地蹲在门房里等着你们?”
“老曹,你还问我们呢?我们这一晚上没说别人儿。”局长说。
“那说谁?”老曹明知故问的说。
“还有谁,就是说你呀?老曹,按说这不是我的工作,这是你们私人的事我是不便插嘴的。可是陈宇我们也打过交道,彼此也很对心思,我是从私人角度来劝劝你。就凭你老曹这个状况,陈宇也不难为你,怎么人家一片真心你就当看不见呢?”局长说。
“我也没有假心眼儿,你不知道她那脸变的多快,刚才还是响晴薄日的,一会就多云转阴,连预报都没有。”老曹必定是喝了酒,没有顾忌的分辨起来。
“我们女人有的时候有些小心眼儿,你应该大度一点儿才是,有点儿绅士风度好不好?”局长说。
“绅士那是外国人的讲究,中国人哪有绅士?”老曹回过头来看着局长说。
“你转过头去,你那酒味儿我受不了。”局长说。
“今天既然说到这儿,我也不能老憋在心里,我没非要找个人作伴儿过日子,我一个人还乱不过来呢?不过是袁崇礼的主意,我觉得要是真的双方都能相处也不是坏事,我哪儿知道能受这个罪?”老曹说。
“住嘴!越说越不像话了,酒闹的你吧?”局长说。
“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这也是我刚才为什么跟你说了这么多,局长,我真的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其实也是一根儿筋,我这是用热脸贴凉屁股,我看就不必多说了。”陈宇接着话茬说。
“你别听他的,他是喝多了。”局长说。
“酒后才吐真言,局长我到家了,司机师傅停车!”陈宇说。
司机停了把车靠了边儿陈宇下了车,老曹一看窗外并不是陈宇家,只见陈宇招手又拦住一辆出租钻了进去。
局长看见此景说:“她又打车上哪儿?”
“这根本就不是她家,她是赌气下车的。”老曹说。
“都怨你,你不会不说话,让我当着她的面说你两句不就完了?这下可好,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我这一晚上算是白费劲了。”局长埋怨老曹说。
送走了陈宇,老曹让司机调头送局长回家,陈宇住在东城区局长住在海淀,这一路距离不近。一路上局长大概是因为刚才和陈宇谈了很多,被老曹几句话,一切化为乌有心里别扭,一路上不住嘴的埋怨老曹。
“老曹,看你平日烟不出火不进的不是个伤人的人,怎么这次这么厉害?难道人家陈宇没人要了非得跟着你?”
“局长,你是不知道,我从认识了她,跟教育孩子似地看着你哪儿都不顺眼这谁受得了?”老曹酒劲儿还没有过。
“老曹,你在文化局工作,大小也算是个文化人,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心里吗?”
“多承您指教。”
“女人有两种心理,一种是被人呵护,一种是呵护人。被人呵护的时候就像个孩子,因为女人的天性里有依赖感。其实,老曹,你不想想,假如真的像你感觉的那样,她看着你什么都不顺眼,她凭什么跟你费这么大的劲?”
老曹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这么分析女人,一时没有答不上来。
“尤其是像你们这样以前有过婚姻生活的人,她如果不选中了你还好说,越是看中你越是考虑的多,求全责备是女人的通病,这正反映了你在她心里的位置。”
“局长,今天咱们不是谈工作是聊天儿,我说的对不对的你别往心里去。您既然这么明白,到今天你怎么还是一个人呢?”
酒这个东西真是奇怪,它可以使人最大限度的变形。按照平日老曹的脾气,他是绝对不会问这个问题的,尽管局里上下的人对这个谜底始终就感兴趣,也有不少的议论,但是没有人去打听详细的情况,特别是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处事原则的老曹。
今天老曹喝了酒,不管不顾的问出了这些话,局长一下子像收音机关掉开关一样没有了声音。
过了很长时间,老曹注意到了局长不说话,这时的酒也醒了很多,知道这话可能是惹了祸赶紧说:“局长,我的意思是说当局者迷,无论什么事,旁人是看的最清楚的。”
“老曹,你们家住哪儿?”局长问。
局长的问话跟刚才说的不搭调,老曹一时弄不明白局长的意思说:“东直门。”
“对,我记得你说过,师傅,劳驾先去东直门。”局长对司机说。
“局长,还是先送你吧?”老曹说。
“不用,先送你!”局长说。
“怎么着二位,到底是先送谁?”出租司机问。
“先送他。”局长说。
老曹不好再推辞,司机上了二环路。
老曹下了车,看着局长说:“那我先走了局长,明天见。”
局长并不答话,司机开着车走了,看着出租车的背影老曹知道,他的话是得罪了局长。
老曹上了楼,小心的打开家门走进来,小狗“三儿”热情的扑上来,老曹把它推到一边脱了外套。
老曹打开灯只见老娘坐在床上说:“你还回来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