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有雨

井冈

文字平实而练达。

花开富贵

轻言 发表于 2017-10-13 16:58
车子在乡路上行驶。雨雾笼罩的夜，被车灯扫出一片白茫。
“这条路你闭着眼睛也能开到吧？”吴京京问。
“ ...

才看到这段。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唏嘘下

轻言

  其时父亲才从一场恶疾中站起来。年轻时酒喝多，肝坏了，酒精肝。这病平常没事，发作起来就要命。在一次亲戚家宴上，喝酒加上熬夜，回家后上吐下泄。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其他症状消失，左腿却失去知觉，不会走了。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许是肝中毒，许是老年痴呆，加强护理或许能康复。

  出院后，父亲直接去了沙市妹妹家。他是个刚强的人，受不了这个打击。妹妹新买的拐杖一次没用就被他扔了。医生说慢慢训练可以康复，他听医生的。从迈步开始，扶着母亲慢慢学。有时，走着走着，膝关节使不上劲，“咚”一声跪地上，母亲眼泪在眶里打转，他说不疼，起来继续走。这么练一个多月，能拐着走了。随后训练场转至室外，瘸着腿，沿小区正行二圈退行两圈，早晚一次，坚持三个月，彻底好了。

  这段经历，令父亲格外珍惜当下生活。可大姐夫妇和二姐吵得人不得安生。他们不仅与二姐吵，还与父母吵，说父母偏心，把他们留在身边，却让小姐住家里，他们无家可归。一次，父亲被吵烦了，冲着大姐夫说，你滚。

  他们不再在父母家吵，只到处投诉父亲。甘素素三姐，年长加上离父母近，成了大姐二姐矛盾的调解员。两个大的一有响动，就跑到她家痛诉。大姐二姐其实有房，也都在附近。这么争夺，无非是父母房子值几十万，加上在学校，可做学生生意。三姐举着道义的天平，在两位姐姐间左右为难。于情，二姐照顾老人这么久，住父母家没什么不对，于理，大姐是招女婿，结婚之时便己确定其家庭地位。

   甘素素冷静地想过，这事大姐不应该。她未尽赡养父母之责，就无权享受权利。但她对大姐的感情与其他姐妹不同，她是在大姐身边长大的。甘素素读初一回父母身边后，每个周末仍回乡下看大姐。记得有一次回去，大姐正在地里收棉花。秋天的阳光照在无尽的田垄上，雪白的棉花一朵朵从炸开的桃子吐出，大姐象一只蝌蚪在垄间移动。她喊几声，蝌蚪才向她招手。甘素素穿进去帮大姐捡棉花，大姐边摘边讲新看的电视剧，歌星白若薇的凄惨身世，大姐讲着讲着眼泪就流下来，甘素素也流。电视剧《一代佳人》就是大姐口述给她听的，大姐讲故事，甘素素说长大后赚钱养大姐。只是年岁过去，她们并没有按预计轨道前进，甘素素忙着自己的小家庭，大姐己然陌生。

三姐同两个妹妹商议时，三人意见惊人一致，谁对父母好谁同住，可现实不容许这种磨菱两可。三姐替大姐开解，他们是因为在外混得不好，不然不会这么争，大姐夫虽然没文化，心肠不坏，那年母亲腿受伤不能行走，他用黄道益给母亲足足揉了一个月。他们最终向传统低头。考虑小姐女儿正读高一，三姐与两位姐姐协调，等侄女高中毕业，小姐搬离父母家，大姐回来。

  争吵，摧毁了父母几十年来悉心营造的家庭和谐。就象一尊瓷，甘素素眼见它慢慢开裂而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糟透了。

轻言

  到家己晚上十点，听到汽车喇叭声一家人出来迎。进屋，大姐忙着点火锅招呼吃饭，母亲坐在客厅左边沙发上。自父亲去世，母亲身体一天天垮，甘素素每次回来，她都坐在那个位置等。也不是正经坐着，半靠半斜，身下垫两枕头，后背垫条小被子，沙发扶手上一条擦嘴毛巾，旁边靠着她的拐杖。甘素素换鞋快步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叫她，母亲手有些凉，蔫蔫地应着，吴京京和孩子们也过来打招呼。母亲大概累了，虽然高兴，精神并不好。

吃完饭，照例娱乐，三姐带了男友，七个人一桌麻将一桌十七个。甘素素照顾母亲。

照顾母亲并不容易。因关节僵硬加上左半边身子不能动，扶她走路异常艰难，但她隔那么久就要起身绕厅走两圈。开始甘素素不会，扶不起来。母亲批评她不知道程序，要姐妹们示范。母亲吃饭、睡觉、洗澡、起床、坐轮椅、上洗手间每一个行为都有一套固定程序，这些平时看来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对于母亲都异常艰难。就说散步。第一步起立，双手拉住母亲的双手，脚顶住她跷起的脚尖令脚安全着地立起来；第二步，稳住身子把拐杖放她右手，此时的母亲象一根笔直的棍子，一条腿根本立不住，稍使力不当失去平衡就可能摔倒或一屁股又坐回沙发；第三步迈脚，先帮她把腿拉开到适当距离，再扶着慢慢适应，象机器预热，走顺了才能扶着正式上路，拐弯处要复帮拉开腿距；第四步坐回沙发，象最初拉她起来一样，脚顶住脚，但要控制距离，不然倒沙发上姿势不对，得重新拉起来调整。以前，甘素素每次扶母亲，都战战兢兢累出一身汗。现在她瘦了，加上知道程序，才轻松些。

扶母亲散步，皆可忍受。难的是晚上，状态不好时，一晚要起来十几次，上厕所。不肯穿纸尿裤，整晚哭喊，吃安定都不管用。住了一段时间院，医生说是老年痴呆，但母亲记忆超好，身体各器官也没问题。换了六任保姆，再没人愿意来。现在大姐照顾，虽然开工资，也吃不消。一次，大姐提出把母亲送去养老院，立马被姐妹们否定，那样无异于把母亲往死里送。每到周未，三姐和妹妹就回家给大姐替手。甘素素离得远，这两年，每到长假也都回来。

父亲在世时，母亲身体己露出端倪，早上起床，得父亲帮忙才能坐起。父亲走后，母亲的精神世界失去平衡。子女各有生活要忙，没人细听她心中的苦，加上三姐夫在父亲去世才三个月离开，一家人重心转去三姐。最初两年，母亲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总是哭诉。近一年，开始沉默，总闭上眼睛，也不愿见人。令人意外的是，她对钱格外关心，她的存款，后辈来看她给的现金，隔那么久便让大姐拿出来数一数，看一看。没有身体支撑，老去是一件无情且无趣的事。只能从那些冰冷的数字里找安慰，母亲对人世，大概也失望吧。

扶母亲上床时，甘素素看了她前几天摔的地方，尾椎骨附近肿起。给母亲擦了黄道益活络油，手脚都帮擦了润肤露，按摩一会，回到对床休息。这夜，母亲只起来两次。姐妹们说甘素素中了大奖。第二晚也只起了两次。

在家三天，一直雨，绵绵的下得了无生机。只一天稍好，她打算把母亲推出去转，半路雨就来了。甘素素第一次帮母亲擦身子，洗脚，刷牙，洗脸。但大号不会弄，不会用开塞露。想抽空去虎渡河转转，看到母亲的样子，竟连校门都没出。母亲比上年国庆时瘦，精神也差些。前一年国庆天气晴好，甘素素每天早晚把母亲推出去兜风，扶她在衫树林散步，去桔园摘酸桔子，看孙阿姨喂猫，还翻出同学旧时来信念给她听。那时的母亲显得对生活还有信心。

第三晚，那群赌鬼通宵麻将。母亲起来了六次。大姐躺下前扶母亲上了一次厕所，不到十分钟又叫。甘素素弄完己六点，直接起床。要收洗叫孩子，七点钟妹夫来接，坐高铁去婆婆家。母亲也跟着要起床。差不多整晚没睡，甘素素有些气恼，直接弄孩子去了。匆匆忙忙收拾停当，穿好衣服的母亲己坐在床边，大姐帮穿的。母亲要吃早餐，甘素素递了一个发糕给她，说我们走了，你要保重。转身泪水溢出来，她恨自己，只累了一晚，竟不肯帮母亲穿衣。

高铁上，吴京京说，有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大风大雨往家里灌，他起来关窗子。早上起来，窗子真的关上了。甘素素重重地叹了口气。故乡，就象母亲那条无法动弹的病腿。

归隐宋朝

前面两篇可以整理一下发单帖，写得真好，有点像止庵的风格。

轻言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17-12-4 19:07
前面两篇可以整理一下发单帖，写得真好，有点像止庵的风格。

谢宋朝谬赞，开贴之时还没看止庵。这个十月象一块巨石压得人透不过气，我必须搬开它，让自己过去。拖太久，后面和前面都不在一个调了，争取写完。

轻言

朋友来高铁站接他们，在市区下车后，把车扔给吴京京。

快到郭河，吴京京让甘素素打电话给婆婆。在深圳己告知行程，十月五日回家吃午饭。公公接的，电话里很吵，他说自己在外做活，婆婆在医院打吊针。收线，甘素素叹了口气。吴京京批评她，有什么好叹，早都知道的，现在回家就这样了。说完，自己禁不住也叹了口气。一阵沉默。甘素素先开口，直接开车去医院吧，等妈打完针一起接回。去医院却扑了个空，婆婆打完针走了。

听到汽车声，婆婆从冒烟的橱房出来。她头缠一条褪色的花毛巾，套了件大橱衣，手里捏一节带泥的莲藕。橱房是停车的必经之地。这是农村极普通的橱房，竖在正屋前，对面一块小菜地，橱房与菜地间的水泥路直通正屋前空地。

把行礼放楼上，一家人窝进橱房。婆婆说身体没大碍，就是头晕。莲藕骨头汤用高压锅煲了放煤气上，大锅大铲浓烟灶尘，甘素素第一次在老家的土灶上炒菜。灰头土脸皆可接受，受不了的，公公婆婆真的老了。
下午，吴京京去同学家吃“梗米饭”，在高铁上接同学电话，老父亲去世，同学趁此一聚。甘素素把三天的衣服重新洗了。在娘家一直下雨，衣服洗了没干一股味。

吴京京回来，公公婆婆正在他们卧室和甘素素看电视聊天。两老关心孩子学习，说，队里谁家孙子今年考上了北大。去年，他家对门的孩子考进一所九八五大学。甘素素心里笑，老人家进步不小，还知道九八五。待吴京京回来，老人又说房子的事。

他们一直想另建房，苦于找不到台基。现在的房子，是吴京京和大哥合建的。说合建，哥哥不过拿了八分之一的钱和一张借条。大哥得一楼，吴京京和父母住二楼。至今借条还是借条。他们家地基是全队最大的，这得益于婆婆。婆婆独女一个，招的上门女婿，整个程家台，他们一家独姓。农村这样的家境，没有狠劲悍性是无法生存的。吴京京小时，谁敢打骂他们兄弟姐妹，他妈就拿着刀和砧板去谁家门口骂，可一口气骂三天三夜不重样直骂得主人出来告侥。婆婆年轻时生得漂亮能说会道，一手好橱艺，逢人有红白喜事都愿意请她。两老做人实诚，你敬我一分我敬你一仗，但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得罪过一些人也换得一些人心，至此得到生根。两老想拿自家最好的地去换邻居一块可做台基的地，征求吴京京意见。吴京京说明天去看地。

第二日吃过早餐，吴京京和甘素素换上胶鞋带了弟弟走向田野。这是甘素素最喜欢的事，也是每次去婆家的必备节目。正是收棉花的季节，棉花梗枯枯地立在田里，大胆的扁豆藤偷偷爬上去结果。大丛大丛的狗尾巴草在风中招摇，吴京京把草抽出来，带绒毛那端含在嘴里，细小那端抻在眼皮上，整张脸立即变得夸张，这是他们小时候玩的京剧脸谱。小二也跟着学。甘素素和两张“京剧脸”，不知不觉就到了奶奶墓前。罗京京把墓碑前的草拔开，露出碑上的字，字他中学时亲手刻的，己然模糊。
来过无数次，甘素素第一次从头至尾把碑文读了一遍，发现正中间几个字“故显考”。
“不是奶奶吗，怎么变成故显考？”
“奶奶是单传，也是招女婿。你不懂。”

甘素素确实不懂，虽然她大姐也是招女婿，并不象罗京京他们家，男人性氏也改同女性。吴京京家因为三代单传，第三代孙又要改回最初祖父的姓氏，改来改去，姓氏非常混乱。据说罗京京小时姓没有归宗，差点病死，后来请人用黄裱做了阴阳合同，烧去一份告祖，才得以长大。甘素素虽见过留底的那份合同，却不信。只是这习俗，令孩子上户籍异常麻烦。因为孩子即不随父母姓，也是随爷爷奶奶姓，派出所不给上，直到七十岁的婆婆户口本上改了姓，孩子才得以上到户口。

吴京京要带他们去离家最远那块地，小时候，他常去地起码给父母兄姐送饭送茶水，换的正是那块地。走过清塘渠，吴京京说，小时候，他和伙伴们最喜欢在渠里游泳钓鱼。现在，渠里水绿绿的，一股臭味。上游沔城的化工厂污水全排进水里，导致附近农田灌溉水全部污染。投诉到省政府，整改来整改去工厂依然如是。灌溉得抽地下水。地下水有限，公公就说过，除了自家吃的大米是用干净水浇的，其他都用污水灌溉，反正是卖掉。以前仙桃有三宝，沙湖的咸蛋沔城的藕红庙的萝卡直接进口。吴京京就是红庙人，哪里还见得到小时候吃的心里美萝卡，沔城的藕杂交后变得又大又白，却煲不烂。就连黄豆，农民也没法自己留种了，留了也不发芽，只好去种子公司买。农村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农村。这也是吴京京不肯在老家建房的另一个原因。

回深圳前，甘素素劝吴京京，在老家建房，就当孝敬父母，趁他们健在，趁他们还想建。吴京京同意了。

归隐宋朝

轻言，你注意到你的文字有迟子建的味道吗？真的，我有这种感觉，特别是你严肃写字的时候。

轻言

十月中旬，大约是回深一周的样子，甘素素没接到三姐的微信电话，收到留言，说妹妹住院了，妹夫好象也生病还挺严重。看到信息，她即时与妹妹电话。视频中，妹妹穿着住院服在打吊针，腰部皮肤感染厉害。
她问妹夫什么病，妹妹眼圈一红嘴一扁，“化验显示白细胞高危。”
甘素素急了：“到底是个什么病？”
“疑似白血病，还要做骨穿确诊。”
听到“白血病”三个字，甘素素电击般僵了几秒。转身调整一下，继续听妹妹说。国庆尾期妹夫出现发烧，都在晚上。以为感冒，一直吃退烧药。来体检还是因为妹妹住院顺道做的。结果中午才出，妹夫自己不知道，去上班了，还不知要怎么跟他说。
“让他去别家医院再检查一次，要快。”

挂掉电话，甘素素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打电话告诉吴京京这个消息。整个下午，脑子都是木的。只觉得心象充满情绪的气球，稍一挤压，惊惧恐慌无主迷茫就迸出来。晚上，吴京京回来，两人感慨，生命无常。一起散步，都不多言。

第二日一早，甘素素给妹妹电话。妹妹说昨晚己到武汉协和医院，正办住院手续，妹夫自己也接受不了，努力平静中。
晚上，吴京京还没下班，两孩子先回。甘素素突然想跟孩子聊聊生死的话题。她把两兄弟拉到沙发坐下，说：“假设，我是说假设有一天，爸爸妈妈得了不治之症，你们怎么办？”
“这是自然规律，要平静面对。”哥哥回答。

“难道爸爸妈妈在你心中这么不重要？”她有些气恼，孩子如此漫不经心是她不曾想过的。
“好端端的，都不知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莫名其妙。如果我面临生命的末期，我不要插管，不要呼吸机，要顺应生命的规律有尊言地死去。”孩子说完起身，“你等等，我找篇文章你看。”

甘素素看完孩子给的那篇《生命最后的尊言》，充满矛盾。文章说的没错，把死亡的权利还给本人，如果抢救仅仅是维持生命特征而没有生命质量，对病者是无情的。文章引用了一则统计数据：“三成多的病治不治都好不了，三成多的病治不治都能好，只剩下三成多是给医生和医学发挥作用的。数据显示，人一生75%的医疗花在最后的治疗上。”联想到妹夫，又不寒而粟，他那么年轻。国庆节一起玩，才过去几天。
弟弟见哥哥妈妈相对无言，跑去冰箱拿出一个苹果，削皮切成小块执意要甘素素吃。她有点感动，不想吃也努力吃了两块。

躺在床上，甘素素想起平生压力最大的时候是刚买房那会。其时吴京京才转行做律师，收入没有保障，靠她一人维持生活。债务象拖在牛屁股后的鞭子随时会抽下来，但她并不绝望。现在她体会到“金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的深切含义。

看甘素素难过，吴京京安慰，很多癌症病人不是病死的，是吓死的，再说也不是没得治。她却走不出来。憋到第三天，再也忍不住了。打电话给大姐，电话一接通，就大哭起来。她需要发泄，这样的消息不只对妹妹，对所有亲人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大姐的声音也跟着颤抖。哭完，甘素素问妈妈知不知道。“还没告诉她。”

甘素素要大姐去找风水先生看父亲的坟地。自父亲走，家里不幸一桩接着一桩。有件事她一直没说过。父亲去世那个春节，她，妹妹和五个女婿去给父亲上坟。五个男人买了一模一样的花灯，碗形胶筒里插着塑胶花，碗底一根可以插进泥里的木签。四个男人很快把碗插好点上，只有三姐夫，一直插一直断。他最终没有插，直接把花放地上。一个月后突发脑溢血去世，甘素素眼前尽是他蹲在父亲坟头插胶花的样子。

三姐与姐妹商量凑钱帮妹妹。大姐第一个出来，她手头只有三万多，说留一万多过生活，两万给妹妹。大姐的举动着实令姐妹动情，她们知道她钱不多，才做新房，又补交了养老保险。三姐忍不住跟甘素素感慨；世上只有亲人好。就象小姐说的，姐妹只有今生，没有来世。她们首期给了妹妹十万。

妹夫的病在协和医院确诊后，开始化疗。为杜绝感染，医生不建议探视。大家商量每周派一名代表去看望。化疗结束第一天是周六，吴京京去。那天刚好重阳节。

一早，甘素素看到妹夫微信更新：云雾漫漫 殿宇重重 清风徐徐 水流潺潺 仙女款款 红日冉冉 仙音渺渺 碧水涛涛 仙果彤彤 食髓滋滋 仙境在在  我自呵呵 说声拜拜
云遮雾幛，不见近旁，牛头马面，与我何妨，孟婆之汤，未敢去尝，奈何桥上，不回头望，即使阎王，又能怎样？人之地狱，心之魔幛。一身臭皮囊，二目放狼光，三观不立正，四海皆乌瘴，五谷及杂粮，六根怎清扬，七魄分散去，八仙也无妄，九重青云梯，十步登辉煌，百姓清净地，千金易散光，万事莫观望，终了一场空。

这大概是妹夫生病后的全部心情，只是最后一句，令人悲伤。甘素素想起五年前的重阳节，正是父亲重病之时，看望的朋友鼓励他，重阳节一起去爬山。父亲苦笑，重阳节，不知我等不等得到啊。

所幸，父亲后来又过了两个重阳节。所幸，妹夫第一期化疗效果挺好。

以前，甘素素午睡，总把遮光窗帘拉紧，令房间暗得象夜。自妹夫生病，她变了，午睡一定得把窗帘敞开，生与死都如此艰难，她需要阳光。
THE END

轻言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17-12-6 19:17
轻言，你注意到你的文字有迟子建的味道吗？真的，我有这种感觉，特别是你严肃写字的时候。

你这是吹牛不打草稿，忽悠死人要偿命的。不过谢谢你的跟读。这些字拖得太久，这种情绪一度令我无法出声，发泄完了就轻松了。生命美好，都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