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7-11-19 12:56 编辑
文/归隐宋朝
前几天天气一直阴郁,可是预报中的雪花并未降临。相反刺目耀眼的阳光时不时的斜射进室内,阳台上的花卉似乎都难以承受这种盛夏般的焦烤,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好在这样的时刻并不多,月季、刺梅和天竺葵都在绽放,大红、澄粉、水粉的花色,好不热闹。养了近一年多的龟甲龙终于萌发出枝叶,娇羞而嫩绿,让我一度以为它不会给我展示春心荡漾的一面了。
今冬的初雪已在半月前飘下,尽管只有短暂的半日,可大片的雪花还是令我有些惬意。那天气温很温和,雪花落地即化,倒似北方早春落下的鸿爪雪泥。天气一年胜似一年的令我迷惑不解,该有的春天不再,该下的雪不下,即便是该有的冬寒也不能如早年间那般如约而至。甚至,有些树木直到前几日才依依不舍的脱去绿装。衰荣轮回的世界也变换了前行的脚步了吗?
应季而来,应季而去。这本是世间万物萌发衰亡的法度,何曾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过?人类对于自然的破坏绝不是人定胜天的痴想,总要在我们脆弱的时刻引来雷霆万钧的惩罚。可惜,人类的健忘往往失去了对于大自然的敬畏之心,至少在下一次惩罚来临之前。其实,在这一荣一枯之间,我们自己就像是一片叶子,岁月流转,终抵不过时光把它熨平,碾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正视自己不过是大自然的一份子?亿万分之一而已。
话题有些远了,还是回到那场大雪吧。那时我只有五六岁的年纪,是我回到爷爷奶奶身边的第二年。一天,出去挑水的爷爷不慎摔倒,几年前因为写字被人打折的左腕再次骨折。那时家里没有自来水,打水的活计自然落到小姑身上,可她身体单薄挑不动那副水桶,就做了一张小爬犁,接了水再把桶放到爬犁上往回拽。我自然是跟在后面帮衬着,每次都被桶里逛出的水溅湿衣服。爷爷后来拿出两块直径和桶径差不多木板放在桶里,好多了。
如此几天之后,忽而天降大雪。雪是那天午间开始下的,一直下到翌日清晨。雪大到什么程度?我奶奶早晨起来推不开房门了。大人齐腰深,我直接没脖。那时我此生唯一经历的一场大雪,此后每逢大雪都会与之比较一下,自然是比不过的。爷爷奶奶却说,这样的大雪从前也很平常,下了三天三夜压跨屋顶的雪那才叫大呢。
雪被小姑用铲子铲出一条从房门通向院门的小路,两边堆起的雪墙没过我的头顶,这一下子点燃起我的兴奋点,整整在屋外疯玩了小半天。没法再去拉水了,奶奶就地取材,用盆子取了院子里的积雪,烧开了再用。奇怪的是,你若是抓把雪放进嘴里,会有一点甜甜的感觉,可烧开的雪水放凉后喝却有点土腥味。
就这样,我们吃了半个多月的雪水,其后继续拉水吃,直至三个多月后,爷爷可以担水。不过,直到他去世,再也写不出从前那笔好字了,他是左撇子。老家的那座小院在三十年前彻底消失,现在是一所绿树葱葱的中学。奶奶活到了九十三岁,那时她的同辈人多已不在,她自己也没能魂归故里。今年三月,和我一起拉水的小姑因胰腺癌去世。从此,故乡我是彻底回不去了。
那场大雪,我平生仅见的一场大雪,深植于我的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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