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幸福】019 远去的岁月17

榆钱漫天

    人睡定，大哥走过来和母亲聊家常。母亲先小声向大哥询问了一些关于嫂子娘家方面的事。（有必要交待一声，嫂子和大哥是自由恋爱。）母亲说你们结婚一场家里拿不出像样的东西给你们。大哥说我们只有俩个人什么也用不着，那地方富足着呢。母亲说你媳妇是城里人回咱穷山沟不容易，吃住不惯，平时多担待着点，还说她准备把哥带回的白面馍馍全留给嫂子补身体。大哥忙说不行，母亲说她决定了。

    聊着聊着都没了音，呼噜声渐起。我趄起身一看，两个人都睡着了。他们怕把我吵醒，他们睡着了我还醒着，看到外头月色好，忍不住跑出来遛达。静旎的夜，只有鸟儿们轻声呢哝，眼前的房，身后的山；楼影、树冠、尽数揽在月光的幻化中，有几分不真实的迷离。我靠着树干翘首遥望开始倾斜的月亮，它周围没有一丝丝的云彩、显得空朦，地上的风仿佛销声匿迹般，风在你微微颤动的毛发间穿梭。这个夜，实在太美，美得无以复加、美得不敢呼吸。

    待到月光渐散，天色将暗，我移步到家，钻进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一觉睡到天光亮。

    母亲一早起床就张罗着给大哥他们准备去镇上的东西。镇上住着奶奶、三叔、姨奶、大老舅、二老舅。东西实在凑不齐，就拿出大哥他们带给父母亲的礼物顶上。母亲还特意熬了半锅金灿灿爱人的小米粥，切了昨剩下的一颗半生不熟的西红柿当咸菜下饭。这是母亲破天荒为远道归来的哥嫂开的第二顿小灶。

    “去迟了家里保定没人，去早了他们不定开灶。先吃点垫底，别饿着肚里的孩子。”母亲果然知道不少的秘密，我却听得糊涂。

    那几天，我发现母亲比奶奶还爱唠叨。

    吃过饭，我和母亲送大哥大嫂出门。返回途中碰见海燕和英子抬一筐带着露珠的青草往回走，青草里夹裹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后面跟着英子妈妈。

    “喂！”我在她们背后大喊一声，想吓唬吓唬他们。俩人一愣，止步一起扭头看我。

    异口同声道：“小晴？”

    “你们起这么早？”我问。

    “昂，还有大姑！你们也起得早。”

    “我早起来了，送我大哥去镇上。”我正要往下说，听见身边的母亲和英子妈啦上话了：“姐你看春节晚会了没有？”

    我一想，多久的是啊她还说。

    “生活忙，没去成。”

    借口！我知道母亲不想凤跳舞，更不想看见凤在那么多人的舞台上表演，目不识丁的母亲其实骨子里满封建的，这是实情。即便她也承认凤在这方面有天赋，但她认为凤在这方面愈表现得突出，给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带来的噩梦就会源源不断。甚至担心我和雅会被凤“感染”、带“坏”。凤的性格拧，母亲没法，只好盯紧我们几个小的。从小，我脑海里就有三不准则（一不准跳舞、二不准戴花、三不准能）噢，对了，这三不准是三哥棒定的，为了我们这个家庭、为了约束我和凤定的家规。甭管是谁定的，这是大家达成的默契，我后来总结的。老实说，我是害怕给家人再惹来什么麻烦才遵守的，绝不是怕事。直到我们家离开那个地方。

    “你家凤舞跳得真真好！人也长得俊。”英子妈在母亲面前夸凤本事件好事，谁知母亲一副岘岘的表情。

    海燕侧着身问我：“小晴，那天晚会上我看见你了，你咋么一个人？晚会结束我和英子到处找找不到你。”

    “嗯，我走得早。”没敢告诉她们我迷路的糗事。

    那晚我本来也发现了站在凳子上的海燕和英子、还有英子她妈妈，想去打声招呼吧又怕误事，我此去的目的就为看凤站在舞台上表演，看完凤的表演立刻回家，事我早想好了。要不回家晚了我怕母亲又要撒开人马找我了，就像记忆中上次那样。那天我回到家凤和父亲还没到家，母亲说看晚会的人那么多，她不急着找我。

    晚上，全家人准备睡觉时，大哥大嫂披星戴月赶回来。

    大哥大嫂在家待到第三天，农场来了一封催返的电文。在家勉强住了一个礼拜，然后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坐上部队的大篷车返回农场。

    其实母亲从知道大哥他们走的确切时间起，就时不时地偷着哭，一直哭到他们走，走后还来不来哭。看到她哭，父亲会叹气，而后择下墙上挂的二胡拿着凳子到外面空地上拉。我也会跟着去，听着父亲的二胡想心事。

    这个时期前石坂的梦和她二妹妹霞几乎天天来找凤，不管刮风下雨、白天黑夜、三个人钻在一块叽叽咕咕到半夜。四哥赖很烦她们，一来家赖就没给过好脸色、也不拿正眼瞧。不过凤喜欢赖、对赖好，她说赖是她的开心果，只要看着赖她就由不得想笑，笑到肚子痛，忘了愁。话好像是真的，凤吃饭时会突然盯着赖笑个不停，“头！头！……”四哥赖吃饭通常是低着头的、抬头一碗饭低头一碗饭，这谁都知道，唯独凤觉得好笑。

    部队在这个秋冬交替季节内调换人。以前熟悉的人突然间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找不着了，一问之下要不是上调就是专业了。没过多久又有一张张新面孔突然出现在附近和镇子上。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入冬没几日，家属院传出了噩耗，人们纷纷传说季文他妈妈，原卫生队队长我熟悉的王阿姨死了，死因不明。那天夜里飘了一夜白花花的积雪，晓时积雪达到三寸厚。稍后听人说王阿姨的尸体被强行火化了。没个说法，大院附近受过王阿姨恩赐的村人终于被激怒了，排成队到楼下要求为已故的人开名誉追悼会。上面答应后，追悼会就在家属院王阿姨家楼底下举行。届时人人臂上挽着黑纱黑布，面朝已故人的住居默哀。

    我和母亲也在默哀的队伍里站着。母亲松开拉我的手，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能看到她的真心。季文季丽俩姊妹灰溜溜站在墙根底，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着实让人怜惜。那位有能力的政委很快就不知了踪迹。

    事后，我也养成了一种习惯，习惯一个人站在风中盯着王阿姨住过的那座楼看。

轻言

继续听故事，榆钱辛苦啦

榆钱漫天

轻言 发表于 2017-12-29 17:55
继续听故事，榆钱辛苦啦

不辛苦，你在就好。饭饭去了……

榆钱漫天

左手之方向 发表于 2017-12-29 22:08
如果编辑到一个帖子里读起来就方便多了，可以编成文集的。

嗯。左手朋友提的好，我是想等写完了再放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