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送别这个词。
在我上学前班的时候,有一天走进校园,听到二年级一个教室里在合唱一首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我没有学过这首歌,甚至都还认不得几个字,但听着这首歌,脑海中却无端端出现一幅画面:夕阳残照,寂寞的长亭和小路,还有风中独立的一个人和猎猎响的衣袖……那种凄凉,好像心生生被挖掉一块。
送走青儿的时候是在早晨。青儿是我在职业介绍所认识的一个女孩子,一见钟情,之后我粘了她两年。22岁的她无数次被逼回去相亲,她如果敢说一个不字,妈妈就在电话里哭得天昏地暗,各种威胁和哀求。孝顺的青儿只好忍泪答应。我说青儿,如果你是男的就好了,我嫁给你,要不然我是男的就好了,我娶了你。
我画了一幅画送给青儿,是一个古代仕女图,我还送了她一个用贝壳粘起来的工艺品。我看着她上车。她依然是那身潇洒的中性服装,男生一样短短的头发,背着一个黑色的包包,跟初见的时候一模一样。车子走了,我才意识到她完全走出我的生活,以后没有人再给我依靠和鼓励。往回走的时候,我任性地让眼泪一直流,我不去擦,也不去看路人的眼光。
这种感觉,我但愿此生不再有。
“小孩子”走的时候,其实我没有送的,她离开得很突然。
“小孩子”是十九岁认识的一个女孩子,之后和她一起租的房,同睡一张床。在那几年的时间里,各种疯各种闹。不用上班的时候,我们就弄一盆子萝卜酸提神,晚上通宵看武侠小说。我抓着书睡着的时候,她都会从我手上轻轻拿下书,在我看的那一页作个记号。
愚钝的我,竟没有意识到我们在长大。
有一天“小孩子”说,她在跟一个远在福建的男孩子交朋友。
我一直以为她也只是“交朋友”,就跟和我一样。
那天傍晚我在球场上打球,看到“小孩子”背了一个硕大的包往外走,我愣了一下,跑过去抓住她的背包带子说:“你要去哪里?”
她笑笑说:“我要走了。去福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呆立当场。苗苗走了,她走了,丽丽走了,她们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就只剩下我,一颗没开化的石头。一时间心里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都走吧,不用告诉我,最好也不告别,也别让我遇见,就当你们都还在这里,只是不相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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