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18-1-25 14:17 编辑
盼望着,盼望着,年到了。
好吃的吃了,压岁钱揣了,大年初一早上,最盼的该出场了。
一身崭新的蓝衣裳,是父亲从镇上扯回布,让村里裁缝给做的。一双白底青帮的新布鞋,娘在寒冬腊月里千针万线纳的千层底,厚实软和。
娘将我拨浪鼓似的拨前弄后一番打量,满意地说,嗯——象个新郎倌!
一辆二八圈的洋马儿宝贝似的搁久了,今儿被扯掉蒙尘的布罩,解了锁,然后气宇轩昂地出了堂屋。
父亲板着脸说,圈大,你个小,骑慢点!一句恭敬的应承后,我哧溜就出了门。
一身新装,一辆洋马儿,我一声吆喝,村里的小伙伴们倾巢出动。
左脚踩左踏板,右脚从三角架中间穿过去踩住右踏板,我们都歪着身板在保管社坝子里你追我赶地骑车转圈,一圈又一圈,乐此不疲。
有人摔倒了,摔破了裤腿,没来得及心疼又跳上车了。有人撞车了,互相冲对方龇牙威胁不跟你玩,跳上车却又嘻嘻哈哈并驾齐驱了。
花样玩尽,有骑术高明者骑车出了保管社晒坝,上了蜿蜒的田间小路。他一路呼朋引伴,鲜艳的围巾在风里飘啊飘,屁股后就陆续有人跟上。
父亲说了,田间小道骑车危险,不准我去。我很乖,没与他们同流合污,只与剩下的小伙伴继续在晒坝头练习骑术。
可远方的风景似乎总是更美,他们的呼喊声极具诱惑力,让咱的目光不时地瞟过去,又瞟过去。
咱们也去吧?唯一的伙伴央求我。
好吧,只去一趟就回来!我说。
在风里疾驰,越是快速,越是颠簸,越叫喊得欢实!从保管社到村口的石桥平时步行要十来分钟,这会一眨眼就到。
一身热气地站在石桥上,喘着粗气回望山水村庄时,我感觉我家核桃树下有父亲的身影来回晃动,于是赶紧返回。
返回路上一截窄窄的长缓坡道,带左急转弯,弯道下就是水田。老远地,我就心头发虚,但见伙伴在前面一个个都过去了,我若下车推过去,那多没面吖!
一咬牙,我蹬,我再蹬,我加油,使劲加油,洋马儿却慢动作似的越来越慢。刚到拐弯处,吃奶的劲已用尽,车把一歪,吧唧,咱连人带车掉水田里了!
一身泥水的我推着一身泥水的洋马儿颤栗着回到家里。没等父亲分清我眼里噙的是水还是泪,娘一把将我拉到火盆边,又气又心疼地替我擦拭更衣。
我那等了一年才等到的新衣裳呐,被我娘一把扔进了冰冷的洗衣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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