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蘸水笔 于 2018-2-1 13:56 编辑
腊月间,是做腊货的时候。
不然腊字怎么会有个肉旁呢。
人们等不急,还在冬月里就早早将腊货挂出去晒太阳了。腊鸡,腊鸭,腊鱼,腊肉,四大样。腊肉主要是猪肉,包括腊肠。其它肉类,牛肉或者羊肉,还有别的动物肉,腌成腊肉也是很好吃的,但不在普通人家的腌制范围之内。
读《西游记》,猴哥戏弄八戒,常说要将他的耳朵腌来下酒,八戒亦常喊道“罢了,撞见贩腌腊的妖怪也”,可见至少在明代就已经有做腊肉的风俗习惯。相沿至今,已经数百年。
当然,如果悬貆是经过腌制的,那年代就久远了。可能从有人类开始便有了腌肉。
耳朵我们叫顺风,肉很薄,中间夹着脆骨,腌来下酒果然很好。腌猪尾下酒亦佳。我最爱腊猪蹄子,配它最好是藕,都切成块,一起炖得烂烂的,极香。有一年得了一只猪拱嘴,都嫌秽不肯吃,肥了我一个好年。
走在街上,我喜欢看家家户户挂出来的腊货,鱼从背上剖开,肚皮相连,一条鱼撑开来像两条鱼;肉用大刀割成条状,膘肥肉厚,带皮腌出蜡质感,看上去就诱人,恨不得切来生啖;鸡鸭肚腹内支着竹架子。这些腊货被高高低低的挂在一切可以挂东西的地方。有些地方想象不到,匪夷所思,比如电线上,树杪上,亦都将鱼肉挂得林林总总。时间挂长了,迎着阳光晶莹地滴油。寒风穿堂过巷,有鱼肉香。年的气氛渐渐浓了。
尽管人们差不多将鱼肉吃腻了,到了日子还是要做腊货,图的就是这个气氛。有了气氛,人才活得有滋味。
父亲是北方人,家是革命之家,鱼肉那时候稀罕,故没有腌腊货的习惯。反倒是有了自己的小家,觉得腊时腊月腌制鱼肉是家庭生活中的应有之义,亦是已然成家立业的一个小小标志,才每年冬天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地去做这门功课。彼时单位有福利,年底分鱼分肉总是一大堆,也是促成我们腌制鱼肉的条件与动力。一个有规有矩尊重传统习惯注重生活细节的家,大抵是一个相对和睦幸福的家。一旦家有裂隙,就什么都无所谓了。所以我已十余年不曾腌过腊货。我记得最后一次是腌腊肠,买最好的臀尖,配最好的佐料,追求尽善尽美。腊肠在竹篙子上吊到夏天,取下来切片在饭上蒸熟,真是好下饭。
一个人独居,并非没有动过自己办腊货的心思。如果单位不是将分鱼分肉改成发过节费,我说不定真的还要做上几回。如今反腐,逢年过节两三百元的过节费亦成为腐败行为,统统取消。办腊货的兴致已然为零。
想吃腊货,市场上有,去砍一块回来就是。有时候错买回熏过的,我不喜欢烟熏味,烟熏味也掩盖了腊香,又不愿意糟蹋东西,只好捏着鼻子去吃。
想重温从前温馨的生活气息,不可能了,不是在梦里,就得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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