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已来,你未来
她们一说到西湖,我心就乱了。
也没什么的,我就是喜欢在有名堂的地方走两步,说是看杨柳扶风,说是听碧波唉乃,也顺便看几眼美女。美女真的有,各种款式,各种包装,各种剧情。我看得没那么细致,只是瞅空子捞一眼,又装作赏风景将目光放得辽远。瞧,我就这点出息。
我身边倒是有这样的去处,一样的湖纹乍起,一样的夹岸生花。有时带女儿去划船,俗不可耐地带了各种饮料零食,很不像一个有文化的人。这几年,连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情也不做了,懒得去走去看去听。不过是一处剩水,日日月月年年地空望处,何必当了回事。最不应景的是,来散心的美女几乎很难得见,倒是有几个笑容可掬的大妈,邀了几个糟老头子在水岸旁唱五音戏,听是《王二姐思夫》,却唱得地动山摇,乌雀乱飞。
一衣带水的东岸是一处荒芜的园子,门口着地的巨石镌着赤丹的“留仙湖公园”,字体颇俊健,只可惜在两边竖了两尊大象,一公一母,寓意诡谲。园子很大,原有一个开阔的草坪,这几年忽然在草坪中间依次种上行行的树来,常常让我想起穿运动上衣的女人,偏偏配了一条撒花的百褶裙。公园里,常有年轻人来谈恋爱,一坐就是一夜,没了这些树荫,星光满园的,不太好下手。现在好了,除了遮丑的绿荫,110巡逻车也时常开进公园,围着痴男怨女兜圈子,警灯一个劲闪。我就知道,人民警察爱人民嘛。
恰好这园子在我们小区的西侧,从客厅的窗子里能看到全貌,只是没有望远镜,看不到恋爱细节。我愁肠百结的时候,就去站窗,手持一支香烟,袅袅烟雾,袅袅骚情。搬到这里之前,住的是最老的楼房,一到晚上,四周是热闹的夜市,要喧嚣到子夜。那时候最浪漫的事儿,不过是有人挽了我的臂弯,我推着一个婴儿车,在闹市中瞎逛,买双袜子,买个洗脚盆,连个相依相偎的地儿都找不到。
搬进新房之后,孩子已经长得高高了,我们也过了手拉手的时光。有时趁孩子在楼下玩耍的空儿,我们也偷偷去浪漫一下。朦胧的月光之下,倒很有几分相恋的样子,有时牵手,有时搂肩,有时相偎,总感觉不太正经。特别是借了幽暗的夜色抱吻,那简直就是耍流氓,仿佛怀里的是个小三,背后还有一个正房娘娘在掐腰瞪眼。再后来,浪漫的月下散步变成了锻炼身体,围着草坪一圈一圈瞎转悠,浪费鞋子不说,也多少有点二百五。再后来,懒得去了,懒得浪漫了,懒得相爱了。
结婚之前,我们只来过一次这园子。我记得清,是订婚的那天晚上,我给了她一个金戒指,一千零一块钱(所谓千里挑一),就喊她来此约会。那天晚上的月光也是淡淡的,我们在河边坐下,说着悄悄话。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比较老实的青年,品行端正,为人正派,只是拉了一下她的手,没敢接吻。后来,公园大门关了,我们在月光下跳墙而出。
一提起这个浪漫事件,她都会斜眼看我,不满地说:让你捡了一个大便宜。对这个结论,我不敢苟同。谁知道她是不是捡了我这个大便宜呢?反正她说完以后,就做出扑向我的动作,常常扑空。她说,那时候你多老实啊,真能装。
现在好了,没兴趣装了。
一日一日地老去,一件一件地遗失,眼见着就夕阳无限了。
倒不是悲华年。看西湖的照片,想象着春风拂过的白堤水光潋滟的胜景,老了时光,也未必老了春情。能在这年年花朝朝水的所在,看花样的恋人开放,卸下过客的疲倦,不也是青春逼人吗?
老婆今天下午发了一条短信给我:站在屋里望街上,风萧萧尘飞扬,两眼水茫茫,心中空荡荡,何时结束这职场!
我第一次知道她原来也曾是个文学女青年。眼中一热,回了她:老婆,回家吧。
她也终放不下无聊乏味的工作。
回暖了几日,天忽然冷了。我想起中午做的一首歌词:
春已来,你未来
樱花迟迟开
春去了,你若来
残荷已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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