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这首歌的歌词取自于爱尔兰诗人叶芝写的诗：“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唱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当我老了//我真希望//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歌词与赵照那质朴无华的嗓音和优美的旋律融合在一起，配以吉他伴奏，口琴间奏，使得这支歌似乎能让人的听觉、视觉、味觉、触觉、嗅觉乃至第六感，一拥而上——把哀伤里的凄美，叹息中的感慨，关爱中的愧疚......都淋漓尽致地再现出来。完美无缺的词曲和恰到好处的乐器伴奏、间奏，将这支歌的整体效果发挥到了极致！
今日清明。我想到了早已故去的父亲和母亲，还有两年因脑梗去世的老姐夫，他们都没有活过八十岁。
姐夫1964年在北京某所中学高中毕业。琴棋书画样样通。乐器中最擅长者首推小号。他的理想是：跻身于中国交响乐团。
乐团领导一边听着他吹小号，一边连连点头，之后却说，目前我们乐团不缺少小号手，只缺一个吹唢手。如果愿意，乐团可以酌情考虑。姐夫虽然也会吹唢呐，但远远比不上对小号那样钟情与痴迷。他只想成为一个“金牌号手”。中国交响乐团不行，可以选择别处，他等待时机。
1965年，姐夫响应党的支援西北、支援边疆的号召，与全国五大城市（北京、上海、天津、武汉、南京）的支边青年一道，来到了新疆。自此，“金牌号手”的梦想，暂时告一段落，并未完全泯灭。
姐夫年轻时，体形笔直，相貌英俊。我曾看到过他的一张黑白小照：早晨太阳升起，姐夫手持小号，喇叭口略朝上，侧对朝阳，在天山、河流、草地的衬托下，形成了一幅如同剪影般地吹奏图，那情景妙不可言！
在学校里，姐夫什么课都教。除了他精通的音乐美术外，还教过数学、物理、历史、地理等，总之，哪里需要哪里去。他教几何时，画圆不用圆规，胳膊一轮，便是一个标准的圆，赛似圆规。
此外，姐夫还利用业余时间，加入了团宣传队，是乐队里的首席小号手。这既是对音乐的不舍，亦是一种精神的寄托。
没想到到了文革中期，兴趣颇多爱好广泛居然也成了罪过。姐夫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关进了老牛班。天天批斗拷打，忍无可忍，星夜出逃，又被抓回，下放连队劳动改造。其中的辛酸困苦不提。
1969年，姐夫与姐姐结婚了。有位老师把他俩称之为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在学校内部传为佳话。之后，生女，又生子。和所有人一样，过着清苦而满足的生活。
文革结束后，姐夫曾为战国时期修建都江堰的水利专家李冰画了一幅肖像图，张贴在北墙的正中。我曾问他为何要为李冰画像？他说，我姓李，你姐名叫“迪冰”，明白吗？
李冰，取姐夫姓名首字，取姐姐姓名末字，肖像画里蕴含的意思我虽心知肚明，但其中的感情内涵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更让我不解的是，姐夫为何这么隐晦曲折地表达内心情感呢？现在想来，还是文革遗风让人心有余悸。表达小资情调，最好还是委婉为妙。
1983年，姐夫一家因故返乡。没能落户北京，便在京畿小城涿州扎下根来。那年，他42岁。“金牌号手”的梦想已彻底化为乌有。仅仅依靠书法与绘画勉强延续着他曾经有过的这样那样的梦想。
而我呢，从七、八岁起，到今天止，前前后后除去中途间断八年，我与姐夫相随近四十年。我会吹小号，会弹吉他，喜爱书法。对笛子、二胡、洞箫、手风琴均有所染指。虽然姐夫从未手把手教我，但耳濡目染的熏陶却如夜来春雨。我吹小号远远不及姐夫，但姐夫不会弹吉他。姐夫说我写的隶书别具特色，已经在他之上。我知道不是我真正超越了他，而是他在激励我。
姐夫退休之后，得过一次脑血栓，栓在脑干部位，好在抢救及时，转危为安。留下了一点儿后遗症：左手不能运用自如。
我常常对他说，左手不灵，并不影响右手挥毫泼墨啊！他说，早已没有那个雅兴了。其实，我能猜出他内心的念想。83年来涿州前，姐夫姐姐失去了一个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的13岁的女儿。
转眼之间，姐夫已进入古稀之年。寂寞的时候，便打电话找我聊天，津津乐道地谈及他北京的孙子——目前是丰台中学管乐团的团长，首席小号手，小号的高音拔得比他当年还高。
姐夫闲居在家的日子，极少运动。中年之后，喜静不喜动；步入老年，很多毛病席卷而来。除去“三高”不说，还连带着椎管狭窄，肥胖症，轻度老年痴呆等等，全靠药物控制。
平时很少步行，腿疼腰痛。不常到我家来，怕上楼梯（四楼）。一到周末，便打电话邀我去他家，一再强调管烟管酒管饭。每当一听到我说打乒乓呢，轮滑呢，骑行呢，爬山呢时，便说，玩去吧，玩去吧，我赶不了时髦啦。我似乎能听到他搁下电话时的叹息声。
有一次周末，又打电话邀我。我说要去慕田峪长城。他说，带着我去看风景吧！你们爬长城，我给你们看车。我说，恐怕不妥，300多公里的路程，您这一身毛病，禁得住颠簸吗？他说，我想试试。
当然，我不能拿老姐夫当试验品，只是答应下周末带他去永济水上公园看石拱桥，看游艇。
耳畔又传来了赵照的《当你老了》的歌声：“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我真的不知道，当我老了的时候，如果经历过姐夫那么多的事，也能从他的困境中拔出脚来吗？我想，我应该能，但不能保证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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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8-4-5 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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