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5-20 22:58 编辑
二十三、
我忘了二哥勇是哪天回的家。只知道那间不让箍的窑洞后来也箍了起来,不过怎么看都与先前的两碾不一样。在秋末第一场雪到来之前我们家彻底搬离了部队家属院,住进遥远、陌生、人口众多,不受欢迎的三小队地盘:七里渠。
整天面对茶明几亮空荡荡的三碾大窑让人极其不舒服。加上没有了玩伴、天气骤冷出不了门的无聊,那个时间点的我感到快要窒息。好在春节很快到来,与家属院不同的雪景给了我前所未有的震撼。茫然的同时发现这个地方能让心静下来。初春皑皑白雪下面那点点新绿,像希望的种子一样种在我心上。
七里渠——顾名思义是历年历时山洪爆发冲刷出来的一条又长又深的水沟,沟底四壁裸露出层层青石板。我们家垒墙用的青石板就是从沟渠里拉上去的。渠口俩岸山势平缓土质松软肥沃,一些野生的桃树杏树桑树站岗似的长在期间。春天两岸脉带上的植物催生似的长出点点芽绿。一天,我发现我家窑背后的涯卯上塌了一片露出一个黑洞口,一口腐烂的棺椁吃不住风吹日晒从洞口跌出地面,木板散开来……一群鸟飞过去。
我胆小,上山的路尽量绕开这口腐烂的棺椁。上山发现山坡很多地方有拖拉机碾压过的痕迹,一堆一堆的土肥料更加印证了春天的到来。山上到处有被开耕过的痕迹,即使是种不成庄稼的荆棘林也栽着松柏树。七里渠这地方跟前石坂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这里的植被是近年发展起来的。已经颇具规模。
待到盛春,我发现这里的村民家家户户养蚕。白色蠕虫一样的蚕宝宝爬满了各家各户的墙壁。这是那个时期农民唯一能赚钱的经济作物。不久,我和哥哥姐姐们在我家窑洞周围种下了各种花籽。几场雨后草花迅速从土壤里钻出来。没几天就长出鲜嫩的叶子。像吊线线、牵牛花、指甲草、大红花,赶了几场春雨就开花。
枫在这年夏天调进村小学当了名普通音乐教师,兼小班班主任。她带的那个班可不一般呐,堪称艺术班。我超了一岁枫没收我。但我经常陪枫去学校走动,伸长脖子站在枫的办公室前看枫写备案、拟写文章或编剧。年轻的枫去校很早。她要求家长送孩子的点数要比大孩子们提早半小时。开始有的家长对枫的做法不予理解,但看到早操孩子们在麦场翻跟斗、说快板、扭秧歌……个个成了身怀绝技的小人精,没人再有疑意。
有次学校组织汇演,枫的那帮小人精居然抢了全校第一名!那次在人群中发现了孟邵文的踪迹,这时的我对孟的映象已经很清晰了。孟叫过我,说你为什么不去你姐的小班上课?多好的机会,跟着枫能学到很多本事。我怂怂肩说我年龄超了。孟说超一岁不算什么。可我不想为难枫,这事就没有了下文。
我家搬进七里渠的第一个秋天很快到来,满山遍野的黄绿,分外好看。白天,我提着筐罐到山上较远的地方去给家人送饭,晚上跟着父母去自留地照摊子。还有守夜的时候。 秋天过去迎来了肃杀的初冬。在每个暖阳的午后心焦的我会出去散步。然后秃鹰般孤独地登上后山山卯极目远眺。站在山卯上可以看到树叶落尽后波光潋滟的无定河。
一日,我站在后山仰望沟渠对面的山头,那上面阳处的积雪稍稍融化颜色暗了一些。山头立着红衣女孩,身上沐着碎碎夕光。女孩也在定定望向我。她开始抽身下山、重新登上这面的山头,目标是我。上的山来,一屁股坐在我对面土堆上。 “你叫小晴?我听你们家人叫你小晴。” “嗯。”我承认。 “我叫小娃,今年八岁。(虚龄)你们是从部队家属院搬过来的对吧?” “嗯。”我点头,她笑,嘴巴很大。 “我们是邻居……下面树多的那家就是我家。”小娃就是那天我在山坡上见到的拦羊女。圆脸蛋、大眼睛、长睫毛,白皮肤。头上的羊角辫分得很开。 “你几岁了?”她一本正经地问我。 “和你同岁。”有几个月不和同龄人在一起玩,我好像不大会说话了。 “我姐说明年让我上高小。”(小学),“说不定我们能成同学。” 她拉我到山下她家的碱坂上玩踢沙包。我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正把玩着一个半湿的沙包。小孩子是很容易找个理由在一起的。 “你头上是咋弄的?”我问。 “我也不知道。二姐说小时候碰的。”我一直听她说二姐这那的。我看着她敲响和我家只有一墙之隔的那扇大门。里面传出狗吠声……不一会,小娃带一个瘦得像猴、个头比她还矮小的小女孩下来。 “她叫小梅,住你家隔壁。”不用她介绍我好像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