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在一起那些最后时光》 文/舞蹈 推开大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母亲,她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哥嫂也在。 仲春的午后,天空中没有太阳,甚至还有点清冷。母亲看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声大哭,泪珠儿在她虚肿的脸颊上流淌,变成了水帘
子。我压抑着自己,走上前,替母亲拭去脸上的泪痕:“怎么了,妈?”
耳边传来哥嫂诧异的讯问......
我是七姊妹中最小的,又是最后离开母爱的小女儿,所以母亲对我总是很操心也很依恋。 我尽量给母亲说些宽慰的话,哄得母亲高兴。母亲哭诉着。从她含混不清的话语里、我听的出是要跟我走,这让我很为难。我那边还有两老两少在等着我照料呢。
“你看!我嫂子把你伺候的多好,我就做不到。”我笑着对母亲说。我希望她能体谅我的处境,也希望她能快乐,更害怕引起哥嫂不必要的误解......
母亲总说想要跟我走,而我却办不到,这让我很难过,看着母亲哭泣的脸庞逐渐变得木纳时,我的心再次被戳痛。这时、一阵嗡嗡声从空中传来,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院子上方:几只白色的鸽子在天空中自由翱翔;我赶紧问母亲那是啥?母亲嗲声地笑起来:“哨鸽”,“哨鸽”么!(“哨鸽”,就是带着铃铛的家鸽)。母亲有点得意地又重复了一遍,那情形“像是一个母亲对无知儿女的嗔怪”,又像是“对往日趣事的追忆”。我读懂了母亲的心声,仿佛又看到了我儿时的,那个自信、而又端庄的母亲......
我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已“人到中年”,正逢文革时的动荡年代,我们一家随父下到了农村。印象中的母亲:一副圆圆的大脸盘,齐耳短发,(我见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留着两条长长的大辫子)适中的个头,身着阴丹蓝士布的上衣,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一天到晚的忙。白天要洗衣做饭下地干活,晚上又要纳鞋底鞋面,“害得”我不停地爬起来穿针线,一晚上睡不上个囫囵觉。
听说母亲只上过几天扫盲班,斗大的字识不上“半升”,但母亲非常明事理从不与人争强搬弄是非,和邻里邻居们的关系也都相处得好,她不好事,但绝不怕事。 。听大哥说,在他两岁的时候,一次和母亲去外婆家。(外婆的家住在大山里)那时正是建国初期,诺大的陕北黄土高原人烟稀少,交通十分闭塞,狐、狼等野兽出没无常,人们出行基本就是靠步行,好点的也就是骑个毛驴骆驼什么的。当母亲抱着大哥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上行进时,突然发现:在他们必经的山道中间,一只象大狗一样的家伙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大哥被吓哭了,那个家伙直楞着两只耳朵,一身黄褐色的皮毛,正瞪着两只暗黄色,死鱼一样的眼珠,慢不经心地注视着母亲和大哥。
母亲一激灵,冒出一身冷身。虽然母亲从未见过真的活“狼”,但直觉告诉她:这就是“狼”!!!前进已不可能,回去将更加危险。很快,母亲就回过了神。她边哄着被吓哭的大哥,边捡拾路边的石头,“快别哭,小心让狗狗听到。”母亲担心大哥害怕,没敢告诉他那就是“狼”! 一个抱着幼崽的柔弱“女人”,和一只武装到牙齿的“恶狼”!就这样在崎岖的山路上对峙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人”没有动,“狼”也不动!时间又一秒一秒地过去......。
这是一场“毅志力”的较量!这是一场“善”与“恶”的较量!这是一场“正”与“邪”的较量!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也许是慑于“母爱”的浩然正气吧,这只武装到牙齿的“恶狼”终于掉头向旁边的山梁走去,渐渐地消失在山的后边...... 脱了险的母亲抱着大哥一口气就奔到了外婆家......。母亲后来回忆说,她当时也不知道那来那么大的劲,竟然连大石头一块给抱回了外婆家。 母亲天性善良,极负同情心;看到别人伤心,她也跟着哭。一次母亲在硷畔上干活,一个浑身污垢的要饭婆姨来到跟前。母亲不仅让人家吃了吨饱饭,而且还给人家缝好了破烂的衣服,临了还让人家又带走了一件衣服了事。母亲常说:人,谁还没有个难处的事? 曾几何时,坚强而又善良的母亲竟成了眼前这般模样!老天真的是不公呀!!! 吃过晚饭,母亲在看电视。我和哥嫂还有侄儿,谈论着母亲的近况,谈论着母亲的情感世界......。 母亲和父亲是一对情深意重的恩爱夫妻。平时很少见他们吵架,即使吵了架也总是“床头吵床尾和”。多少年来,不论父亲披红戴花,评先进;还是受迫害,遭批斗;他们都相依为命,不离不弃。母亲血压有些高,六十岁左右患上肺气肿;大约在十年前又患了次脑病,好了以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生活不能自理,失去了行动自由和语言功能的母亲,整天过着轮椅生涯。看电视就成了她主要的生活内容。母亲这一坐,就是十多年那。十多年来,父亲一直无微不至地替我们照顾着母亲......。 父亲性格开朗,为人直爽,倔强要强;家中的大事小事从不麻烦别人,更不愿接受子女们的任何照顾。在我们姊妹的眼里父亲就象是一座大山,是永远也不会倒的!在母亲眼里父亲就是永恒的宇宙;只要父亲在,母亲头顶上的那片天,永远都是蓝的!今年春节,父亲的突然“离世”;不仅儿女们无法接受,更让母亲头顶上的“天”坍塌了!因为母亲深信,父亲是会与她相伴一生一世的...... 父亲“走”了;可怜的母亲,一会哭、一会笑,时而明白、时而糊涂;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抚慰她那颗失落在苦水里的“心”...... 子夜已过,精神恍惚的母亲终于沉沉地睡去。床上母亲沉重的喘息着,墙上父亲在照片里慈祥地看着我;双重的悲哀,加上连日来的少食无眠,顷刻间,我的精神彻底地垮了下来;犹如“一堆散沙”;我卷曲着身子,钻进被窝...... 睡意驱赶着悲哀,我挨着熟睡的母亲,在曾经是父亲睡过的地方趟了下来......
-----此文献给伟大的母亲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