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是双胞胎,因为父母工作忙,便由爷爷奶奶一手带大。
我家院子里,有爷爷种下的七棵葡萄,一字排开,有色深个儿小的玫瑰香、长长的马奶子、又圆又大的巨峰。
春暧花开的时节,便是我们姐弟很辛苦的时候了。
我和弟弟都属于长个子较早的孩子。上小学时,在全年级学生中,弟弟是最高的男生,我是最高的女生。记得那时家里吃水,要到自来水站去抬。从上学那天开始,家里用水就由我们姐弟负责了,我家邻居的叔叔长年在外工作,他的孩子很小,阿姨和小孩的用水也由我们姐弟负责。
再大一点的时候,我们的个子长高了,可以挑水了,爷爷种的葡萄长得也越来越大了。
那时北京的冬天很冷,冬天到来之前,爷爷把葡萄藤从架上拉下来,盘成圆形,在根部压平,用土埋上,再盖上草帘,葡萄才能安全过冬。否则会被寒冷的天气冻死。
春天来了,爷爷挖出葡萄藤,抻到架上,让窝了一冬的葡萄藤伸展腰肢,接下来就要让它美美地喝水了。
浇葡萄用的水,是不能到自来水站去买的。离我家100多米远的地方,就有一条河,浇葡萄用的水要到河里去挑,在葡萄长叶之前把水浇透。春天的雨贵如油,老天是指望不上了。奶奶布置了任务:我和弟弟挑水。
弟弟一向听我的话。我说:你是男的,要比我多挑一点。弟弟赞同。谁知奶奶却在一边监工:“一人一挑,谁也不能少!”
从此,每年春天葡萄上架的季节,我和弟弟每人每天要挑10挑水,那些年,年年如此。
夏天到了,茂盛的葡萄架显出一派浓浓的绿色,投下一片阴凉,左邻右舍的阿姨们,最爱到我家的葡萄架下乘凉。我也爱看她们绣的各种花啊草的,就是在那时,我学会了绣花。
隔壁的阿姨没有工作,她从绣花站领来布和线,靠绣花挣点钱贴补家用(北京人叫补花)。看她绣得好看,我也时不时地学着绣两针。奶奶看见了,总会说我:“别给阿姨添乱!”
阿姨很爱教我,时间不长,我已经绣得比阿姨还快。一次暑假,阿姨悄悄地对我说:我为你取一套活,绣好了,算你的,工钱给你;绣不好,算我的,我来改。
我激动地答应着,每天偷偷到阿姨那里绣花。一个多月很快过去了,我绣完了一套床上用品,当我把我的第一笔收入——20元钱轻轻地放在奶奶面前时,奶奶惊讶地看着我,有点不相信,要知道,那时一个工人每月也就只挣几十元钱啊。
奶奶说第一笔收入由我自己支配。我用一半钱给家人买了礼物,剩下的钱全部花在了书店:抱回了我喜欢的一堆书。
这是在葡萄架下最美好的回忆了。
每年到了中秋节前后,就是吃葡萄的最佳时机了。奶奶每隔几天会拿着剪刀剪下一篮篮的葡萄,但这时的葡萄是不准我们吃的。奶奶把剪下的葡萄分好份,让我送到前后左右的邻居家,请他们品尝。
一开始,我曾经为这事生过气,我抱怨着:“春天挑水的时候怎么没人帮我?现在葡萄熟了,却是别人先吃?”
奶奶总是说,有了好吃的要和大家分享,街坊邻里地住着,不仅是分享好吃的,谁有了难处,也要互相帮助,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就这样,轮到我吃葡萄的时候,都是奶奶分葡萄时掉下的葡萄粒了。
奶奶的言传身教,无形中影响着我,教会我如何待人接物,使我遇事总是先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这样会化解很多误会。当奶奶故去多年后,我依然能感觉到奶奶的教育让我受用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