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
如芒在背,爷活得水深火热。
小时候就觉得自己与别的小女孩不一样,原来被当小子来养了。有一回,村里一嫁到城里的女人将她的女儿带回娘家来。觉得她的蕾丝花裙子挺好看的,于是光头的我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冷不防那野蛮的女孩给我来一句:大眼睛,没良心,娶个老婆一千斤,生个孩子才两斤。她那尖细的嗓音,押韵的嘲讽,让我一下子就记住了。说也奇怪,当初立刻就讨厌起她的蕾丝粉色花裙子。乃至于后来一直到如今,从未接近过带蕾丝的衣服,从不感冒粉色系列。
后来的如今我才惊讶地发现一个让我啼笑皆非的事实:我居然是个从不喜欢和人争论是非的人,甚至是无是无非。但是我的内心有一条很决绝的线,谁踩着了,我就像一个皮球一样自动弹开。并在周围的空气里生出一些绝缘体,变得刀枪不入。比如今天体检的时候,我问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的序号是什么。那女人估计是憋尿把脑袋都给憋糊涂了,对着我就是一通不耐烦。我立马像是被人调静音的收音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后来她痛苦得要命,又忍不住唠叨的嘴,对着我一通哀嚎般的诉苦。我更像一个被调静音还接收不到频道的收音机了。她最后觉得纳闷了,明明唠叨了一些貌似要得到我回应的话呀。于是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嗯,没错,爷就那么无聊而又表情古怪地看着她,那表情还被她逮着了。反正她立马像一个发不出信号的电台了,杵在她该在的位置上,还下意识地挺了挺脖子。
说无聊,我确实挺无聊的。年轻的时候,人人都觉着我有点小聪明,让我正经地读点书。我倒吊儿郎当惯了,读了立马忘。什么考证呀,没爷什么事。这会老了倒好,一觉醒来就琢磨着读书,秒忘的年纪选择读书,本身就是一件挺无聊的事情了。近来选了《心理学百科》英文版,那个惨不忍睹。一早醒来就琢磨上读书了,吃饭在读,做饭在读,上个厕所还在读。一老画家看我读得那么行尸走肉一般,直接来句“世界上最无聊的就是你了”,完了还说:跟我学画画吧。我说:我能不能保留跟你学画画的权利,以后想画画了再使用它?他被我气得要炸,来了句:有你这徒弟是我的骄傲吗?我直接怼回去:我零基础学了跳舞,还没想好要零基础学画画啊。
也难怪人家要炸,人家用一辈子琢磨到的东西,还被我这么“虐待”。说实在话,我心疼了。但谁让我是爷呢?起码活成爷们一样了,假装不心疼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