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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眼泪汪汪地望着一大家人,感觉自己真的有点滑稽,内心残存的那点奢望被老头一瓢冷水浇醒,站起身对晓彤说道,“你们是留下来的还是跟我走的?”
“芝楠,不要走,我们难得相聚,想一起说会话。”大嫂都五十的人了,看上去还是那么端庄漂亮,说话时眉眼生动。
“就是,二嫂,我要陪你们说一晚上的话,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相聚,真的很难说。”梨花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三妯娌心底以前有点小矛盾,但面子上还是非常要好的,更何况最近这些年都不在一起,各有各的酸甜苦辣,芝楠和木离婚之后两个人暂时都没再婚,有两个孩子牵绊,也就没有把芝楠当外人。
“木,今天我们三兄弟做饭,让她们三妯娌陪老爸玩几圈麻将,大姐和二姐多年不见,难得见面,也要聊聊天。明天我们就要各忙各的。老娘走了,我们兄弟也要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大哥是个非常有涵养的人,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牌,从小到老对自己非常严格,不乱说话,曾经种田的时日,他是最勤劳最听话的儿子、丈夫,成为工厂临时工人之后,依然保持良好的个性,没与任何人产生过矛盾,没出过任何错误,不仅仅赚的每一分钱妻子都知道,并且尊重妻子,算地方上男子中的楷模。他有爱好,看书看手机,很规范,不做破坏规矩的事,不看内心认定的破坏规矩的事物。衣着整洁,永远都是那种神清气爽的外形。在外面打工二十来年,没有惹过一个女人,包括投怀送抱的女人,他都有礼有节的拒之门外,这就是大哥。
“好,我听大哥的。”在木的眼里,大哥的话肯定是要听的。
芝楠看家里人都挽留她,哪还好意思坚持回去呢?忙乎着收拾桌子,看老头坐椅子上生闷气,“爸,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刚才是我不好,以后我跟木的事不会再惹你生气,我们陪你打麻将,我不会打,肯定是你赢。”
“是啊,爸,我们三个都输,你一个人赢。”三个儿媳妇从进门到现在,这还是头一回坐在桌子上跟老头一起打麻将,说话也不跟以前那么酸溜溜的相互挤兑,可能这就是远离之后产生的效果吧。
事实上,一大家人聚在一起早就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五对儿女各有各的家庭,目前来看,大哥和二姐家日子过得最顺。大哥为了儿子结婚,在大嫂娘家那边买了一块地,又建了一栋楼房。二姐的儿子进了国企当白领,一直在广州工作,正准备到市里买房子。人吧,只要不得大病,一家人齐齐整整,熬着熬着好日子总是会来的。
老头坐在麻将桌上,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这些年为了老太太,他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当他实在无法承受的时候,心里想过无数次,老太太怎么就不死啊。有几次自己生病了,农田里的事又不能耽误,还要伺候这个瘫痪在床的老伴,半天都离不得。他咒骂她,骂她就是个讨债鬼,害人精,五岁他的母亲就死了,饥饿寒冷,九死一生,没想到娶个女人,五十岁不到就差不多瘫痪了,与其活得这么辛苦,还不如干脆两个人一起寻死算了。
老太太哭啊,求他买点老鼠药回来给她,让她早点死。只要她死了,他的日子就好过了。那些辛酸和痛苦旁人怎么能够理解?儿女怎么能够理解?可是老头子还真的舍不得老太太死啊,往后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吃饭,不会再有人关心。那些陈年往事,再也没人提起。老头想着想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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