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工作时,闲暇我喜欢背个包一个人去山野里走走。那是一个休息的日子,我沿着靠一个水库的山坡走着,满坡的灌木杂草齐腰深。滇中气候温热干燥,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坡上随处可见苦刺、棠梨、余甘子、黄莲等一些清热褪火的药材。当地人则是采集了做菜吃,苦刺和棠梨是在春天时采了它们的花做菜吃。味道清苦,有回甘。余甘子就是滇橄榄,和橄榄一个味,清热凉血,健脾开胃。同样黄莲的叶和根都可以食用,是一味清热解毒的好药材。 突有一小小的生灵闪现在眼前,上下左右前后灵巧翻飞。顷刻又带着细长的嘴喙,振翅飞去。 “咦,是蜂鸟么?这个神奇的地方会有蜂鸟么?”我当下掏出摄像机追踪过去。 满山遍野搜寻了几个小时,再没看到什么蜂鸟。倒是得了两裤腿的鬼针草籽、一身热汗。看看身处的地方很是陌生,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必担心,只要沿着山坡往下走,总能走回大路。上了大路也就能辨出回去的方向了。 我在灌木丛里找着下脚处往山下走,半个多小时后,脚下出现了一条小道。顺着小道走就容易许多了。渐渐可以分辩得出小道两旁草木丛里偶尔有荒废了的小块梯田。想这也是当地人看此处有块相对平整的地,开垦了,垒了地垄,就成了可以种庄稼的田了,而面积实在不大,一分田都不到。估计最终是山上没水了,这地也就这么荒废了。 我转过一个山角,眼前是一个山坳,坳底有十多棵蓝桉,高高大大,桉叶在风里簌簌作响。桉树后面有一家农院。凉风拂面而来,带着猪粪的气味。看来是个有人住的院子,那么离大路也不远了。 小道在农家后院的蕃蓠前终结,空气里的猪粪味更重了,还夹杂着厚重的酒糟气味。从蕃蓠的间隙中伸手进去摘开了蓠门的挂钩,开了蓠门,进到院内。窜出两条大狗,对我狂吠。我站定不动,屋里走出一个拿揪的汉子看着我。 “不好意思,迷路了。走到你家了,和你要碗水喝。”我说。 他笑着喝退了狗子,让我进屋。屋里放着许多陶缸陶罐,还有一个烧酒的灶台。原来是个土酒作坊。我在一张板桌前坐下,嗅了几下: “烧荞酒么?” “也用苞谷呢,还有米酒。”他和蔼地递上水来。 “是甜米酒么?” “是呢!” “打点尝尝?” “好呢!”他揭开一个高大的坛子,舀出一碗放我眼前。乳白酒液上还浮着些饭粒。 我先嗫一小口,尝了尝,甘甜清冽,略带些许涩味。接着一口喝完了整碗。又舀上一碗来,也一口干了。 “有桶吗?卖点酒给我带回去吧。” “有呢!好呢!” “要个大桶装米酒,要个小瓶装白酒。要高度的,越高越好!” 等他把一个5升的桶装满了米酒,1.25升的可乐瓶装了荞酒,我已经喝了4碗米酒了。给了他100元,他找我50元。我非要再留下20元,说是已经喝了他4碗酒。弄得他很不好意思的:“唉,这算啥呢?!”看来他和我差不多,不怎么会唠嗑。然后他和他的两条大狗把我带回了大路。 天色已黄昏。酒有些上头,风来得更爽意。提着两壶酒,晃晃当当往回走。不禁有些恼火这两桶酒是个累赘。 不知何时月亮高悬夜空,清清亮亮地照在山路上。 “一个人的日子也清亮哈,无多顾忌。做什么都可以。”提起米酒桶,又深喝一通。抬头望去,是波光粼粼的水库,我哈哈大笑起来。 “可以下水库去游个泳嘛!”我寻思着,就离开大路,顺山坡往下奔水库去了。 我想我是没能游成泳。因为我是在两垄地间醒来的,左手一垄是麦杆菊,铿锵地开着多彩的小花,衣衫碰着时它们嗦嗦作响。右手一垄是马蹄莲。马蹄莲的植株不起眼,躺在地上看去,马蹄莲的花朵在月光下出奇的圣洁。继续躺着,四野无声,所有的一切都像凝固住了。高原的天空好纯净啊,瞧瞧这月儿,自个儿挂在那里,白亮得跟刚从水里洗出来似的。那时间,那空间,没了一丝世俗的侵扰…… 嗯哼, 酒醒只来花下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何妨老死花酒间,亦能鞠躬车马前。 无谓平地无谓天,可得驱驰可享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