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21-7-19 12:54 编辑
九十年代初期,我结束了长达七八年的企业团委书记的职务,领导们的本意是让我继续留在机关,我坚决不同意,理由很简单,我真心不喜欢在办公室里的日子,所以我要求的很简单,去基层,去生产车间,理由更充分,一则是我本来就是从基层走出来的,熟悉那里的环境,熟悉那些工友们,二则理由我没说出口,是因为我觉得我呆在下面似乎更真实一些,离那些机关的通病远一点。
于是他们尊重了我的选择,我去了我们单位当时最大的生产加工车间身兼双职,书记,主任。我对职务没太多感受,只是觉得很欢喜又回到了基层。所以,组织部长陪着我,在全体车间大会上宣布任命的时候,我没太多表达。
工厂本身就是一个综合性机械加工制造厂,机械加工车间显然是重中之重。一百四五十的职工,老师傅不多,同龄的不少,还有一批小学徒的,以及其他的。
我们有两个生产车间,距离不算远,我每天乐此不疲的就是在两个车间来来往往。老师傅是一定要尊重的,同辈份的大家也是要客气的,至于后来的小学徒也从来不颐气指使。我总是觉得,人之间,客气一点还是对的。
这一百四五十号人的吃喝拉撒基本都的管,甚至家长里短你也跑不了。因为我也算是“老资格”了,所以,大家也不用太多的客套,有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在嘻嘻哈哈中解决掉的。我记得,当时我们车间有一个退伍兵,精神有问题,一犯病他母亲就来找我,我就带着几个工友把他送到精神病院,这事儿我做的轻车熟路。也怪,那家伙一犯病没人敢靠前,只要看到我立马就规矩了,去医院就去医院。后来我离开企业之后很多年,听说他去世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所以,即便是我离开企业几十年后,和老工友相聚谈起这些往事的时候,他们也都会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值得怀念,因为你不是那种天天板着脸一本正经的人。
生产车间,主抓的就是生产。那会儿我们是计划经济,我们的产品属于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按计划生产,每个月初的生产调度会,会把月度生产指标下达给我们,当时我们生产四种机械类产品,每个月完成多少只要计划下来了,这就是定额,你必须完成。期间如果是原材料供应出了问题,就直追供应科,如果是兄弟车间之间的协作有问题就要靠自己和对方协调。反正大家都是熟悉人,用不着那么客套。吵架的时候也有,大嗓门的时候也有。不过,我这人基本不那么做,我不喜欢和别人吵架。所以,一般我都指使副主任,或者车间生产调度去解决问题,一旦他们碰了钉子,我就出面了。
厂子当时六大生产车间,有一些产品是交互的,必须得协调。一般遇到问题我都是客气的和对方去协调,那些车间主任书记和我年岁也差不多,比我也大不了几岁。电话沟通不爽,我就直接登门了。岁数大一点的就是哥们,再大一点的就是尊称一下对方的职务,大家都在一条线上,也不需要那么多客套,我们的生产车间拥有最好的,最配套的加工设备,这玩意儿谁不求着谁,所以大家还是很客气的。
唯一不太客气的事情就是为所在车间的职工谋求福利。说的简单一点儿,就是住房分配。现在想想那会企业的负担真的是足够重的,吃喝拉撒什么都得到位,什么都得管。
我在团委书记这个岗位上的时候,是工厂职代会主席团成员,离开之后,这个职务没卸,这就让我在争取本车间职工福利上有很大的便利,最主要的是一直和当时的工会主席的私交关系好,所以,一般情况下,比如房源的调剂,以及相关的事情,他总是会给我所在车间一些照应。
但是,涉及到大的福利项目,那就针尖对麦芒了。我们单位有家属楼大概四五栋,分散的住房也不少,后来,单位为了缓解骨干技术力量的住房问题,把我们曾经的单身宿舍(三层)做了改造,改造完成之后,大约有三十几户的样子。主要目标就是单位的技术骨干。
我们加工车间,此类技术人才自然不少。但是,狼多肉少,三十几套房子,一百多人争。这时候就不客气了,后来他们管我叫疯子,因为只要涉及到了我车间职工的利益,我绝不退让。拍桌子骂娘你能做我就能做,当然,我这人不怎么会骂人,但是会气人,那些同行们经常被我绕的五迷三道。记得有一次,锻压车间的那个主任哥们被我挤兑急眼了,直接冲着我爆粗,我也不恼,就是冲着他笑。大家平时都是哥们兄弟,我也理解都是为自己的职工在争。
后来那栋楼的分配,我们车间有九位师傅拿到了指标,是全厂最多的。我离开企业很多年后,曾经组织了一次当年所在车间老友的聚会,来了一百多人。席间有数位对我说:谢谢你当年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只是淡淡的笑:应当的。
那位曾经和我红过脸的哥们,后来主动找我求和,我欣然:不生气,你所以爆粗是我教养的失误。这哥们起初听了挺受用,后来反应过来笑着骂我:你这家伙真是骂人不带脏字的狠。
于是我们哈哈大笑。
2021年7月19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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