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胖强叔气喘吁吁下楼丢垃圾。瘦阿爸把象棋棋盘在自家门口摆摆好，吸着烟，翘首以待的样子。胖强叔经过，饶有兴味看看。瘦阿爸马上递给他香烟，说：“玩一盘？”胖强叔摇手，“我不会下。”连烟也不敢接。瘦阿爸把烟硬塞给他，又替他点着，头就很亲昵地凑过来，“不会下象棋，麻将阿会搓呢？”胖强叔笑眯眯吸一口烟，脸上有了谦虚的表情，“长远勿搓了。”
中饭胖强叔吃了一大碗米饭，两块走油肉——走油肉实在香！医生讲，噶大岁数了，三高也不算轻，控制一下哈。阿囡讲，阿爸吃清淡点噶，为侬身体好！胖强叔想两块走油肉不算多的哦。吃完有点想睡觉，想起和瘦阿爸有约，端了茶缸到两楼201。却见瘦阿爸笑眯眯等在门口候他，“你是新搭子，我带你进去”。
刘家姆妈和许阿姨看见瘦阿爸带胖强叔进来，相当开心。麻将台子早就摆好了。刘家姆妈不停地摇晃着庞大的头颅对胖强叔解释说，“我们老头老太太玩玩卫生小麻将……”许阿姨看瘦阿爸的眼睛像发花痴，“瘦阿爸你厉害的，搭子断档第三天就被侬又寻着了，”又花痴眼看看胖强叔。瘦阿爸连说，“缘分，缘分呐！阿胖你是新搬来的阿是？”胖强叔点头，觉得氛围蛮好。
大概中饭吃太饱，胖强叔人在牌桌上，连打瞌睡，放了不少铳。刘家姆妈一径摇头，对瘦阿爸说，“阿是新来的胖搭子有点脑缺氧吧？”偏低头瞌睡的胖强叔又听见了，脸吊下来，心里说，你自己头晃个不停，不晓得缺啥哩！倒不瞌睡了，连胡了好几把。
麻将结束。统账算下来，胖强叔倒不输不赢。瘦阿爸赢了刘家姆妈和许阿姨两人一点小菜铜钿。胖瘦两人201门口分别，一个往上，一个往下。许阿姨住两楼对过。刘家姆妈送到门口，对搭子们说，“明朝又来啊……”特意又摇头又招手地看看新搭子胖强叔，“来啊，省得一个人在屋里打瞌睡……”
第二日
吃好中饭，胖强叔好像不似平日那样瞌睡了，大概是心里惦记今天继续去打麻将。
胖强叔端着茶缸开门就看见瘦阿爸立在他家门口，“啊呀，我生怕你今朝勿来，准备再等五分钟就敲门喊你呢……”胖强叔听了心里十分惬意。
今天麻将收场，是瘦阿爸和胖强叔两人赢了。瘦阿爸同刘家姆妈和许阿姨开玩笑说，我们男人嘛，智商总归要比你们女人高一点。胖强叔跟着哈哈大笑，笑得有点喘。
胖瘦两人分别，照例一个往上，一个往下。看着胖强叔扶着扶手蜗牛似地挪动沉重的身体，瘦阿爸忽然说道，“要么夜饭到我屋里来吃吧，我有小菜，老酒现成……”胖强叔喘着粗气停在楼梯上，面色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昨天刚刚认得，但也随即就释然应了，“个么好的呀，我屋里还有几块走油肉，我去端下来！”继续卖力爬上去。
胖强叔捏着细巧的青花瓷酒杯和瘦阿爸叮地一碰，他觉得两人吃饭吃肉吃老酒滋味交关好——其实，瘦阿爸也是这么觉得。胖阿叔把走油肉夹到瘦阿爸碗里，用捡到珍宝的语气说，“极其好吃——”瘦阿爸笑眯眯吃着，应道，“是伐？你人胖，走油肉还是少吃点吧，我倒欢喜嗦螺丝过老酒。”“所以你瘦骨嶙峋呀，哈哈哈哈——”两人言语无忌，畅笑，像认得很多年了。
夜饭吃好，老酒喝饱。胖强叔垂着头坐在瘦阿爸餐桌边的凳子上瞌睡——实在想睡。瘦阿爸洗了碗过来，发觉他勾着头坐着，身子前仰后合，呼噜也响起来了。后来倒是瘦阿爸搀着胖强叔送到门口，他要送他到三楼，这会胖强叔似乎瞌睡又醒了，坚决不肯，摆着手说，“哪里就要人抬抬送送了，用不着——”慢慢地往上走。“明朝来搓麻将呀……”瘦阿爸关照道。胖强叔开始喘了，脑子里昏沉沉，瞌睡又要上来，他含混地应道，“晓得咯，来的。”
第三日
第三日中饭后，胖强叔没有下来。
刘家姆妈摇头晃脑对正襟危坐在麻将台子边等着的瘦阿爸说，“这新搭子就稳当了两天嘛，你上去看看……”瘦阿爸到胖强叔门口拍了半天门，没有人应。瘦阿爸有点气愤，怎么今朝出门去，也不给我们打声招呼？好歹都是麻将搭子了嘛！昨天夜里答应得好好的！这时许阿姨轻声讲，“你讲你们男人智商比我们女人高，我们女人有时直觉倒比男人灵光，这胖老头也是一个人住在家的吧？不会出事吧？我看我们还是报告居委会吧——”
瘦阿爸愣住了。刘家姆妈的头更加激烈地摇晃起来。
胖强叔静悄悄死在家里厕所间。脑溢血。死亡时间推测是凌晨三点到四点——大概是起来上厕所，就倒下去了。胖强叔的女儿来了，哭得呼天抢地。
瘦阿爸和刘家姆妈、许阿姨三人回到201，围着麻将台子,一个位置空着。大家都不说话。刘家姆妈一径摇头。
夜饭，瘦阿爸发觉冰箱里有一块盘子不是自家的，原来那是昨天胖强叔装走油肉的盘子。盘子里还有一块走油肉哩！瘦阿爸捏着青花瓷杯，老泪下来了，“阿胖，明朝你大礼，我要去的！”一仰脖子 ，干了杯中酒。
啼妃 2018.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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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1-9-3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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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3 2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