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的新居是蜗居,偏隅于这个城市的一角。
我轻轻叩响门扉时,听见“啪啪”的足音响起,接着是她银铃般的笑声,还有隔着房门欣喜的叫喊声。她光着脚板打开门时,一声一声的唤我“燕子”,亲切且近切。
十几年的时光悠悠过,我听不见她一点音讯。再见时,近在咫尺间的她笑着,如帘的睫毛忽闪忽闪,眼角的鱼尾纹深深浅浅,夹杂着我看不见的泪痕。她清瘦如初,却依然漂亮。她腰身清秀,脸颊瘦削,眼窝塌陷,嘴唇瘦薄,俨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怎能扛起二十年的房贷呢?
她的小小蜗居里,他装的空调吹着凉风,他买的电视机播着《非常勿扰》,他忙碌过的厨房饭菜冷……新居里不是新生,却到处是他的身影。
那把带血的剪刀呢?她笑着谈起别离的那天,她举起剪刀刺向他,他的脚踝淋漓着血,她的眼泪流到半夜,他还是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男人若爱,勇敢而热烈;若放手,彻底而决绝。
告别租赁时光,承受离别之殇,她依然笑得很好看,似乎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有我最明白,她不是涅槃重生的火凤,而是扑火的飞蛾。
2、
去她的新居,是因为她病了。
不顾一切地去爱,总是太悲怆。他走了,圆一场破镜重圆的梦。她却走不出爱的梦魇,得了焦虑症。他明明知道,自己是灵丹妙药,却始终不肯露面,只帮她联系了心理医生。
每一道伤口,时间会缝合。她似乎好了,自己开起家居店。我因装新房子,又联系到她。
她的身材略见丰满,瘦削的脸变圆,眼睛里绽放着光芒。见面的话题,总是绕不开他。她说自己开店,是他鞍前马后地忙,帮不上钱的忙,却能随叫随到。她很满足,满怀憧憬地说:“燕子,姐对他有信心……”她是哪来的自信?
我是泼她冷水的人,给她微信留言:“姐姐,如果有人愿意,请给他一个机会照顾你。我们已经不再年轻,爱不起,输不起,只要一个伴便好!病时,伴着,累时,怜着,哭时,哄着,懒时,有人关掉电视熄掉灯……这样就很好!把爱的人装在心底就够,也许他始终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
良久,她回我:“姐,都懂……”
3、
她的母亲得了癌症,弥留之际说不出话,她的眼角溢出泪水。她轻轻亲吻母亲的脸颊,轻轻地告诉母亲:“妈妈,我爱你!”
她扔下家居店,全程陪伴两年后,母亲安详地离世。
举行葬礼的那天,她贪婪的姐姐要分更多的遗产,歇斯底里地指责她,操起凳子砸向她,她虚张声势地应战,孤独而落寞。
那时,他就站在她身边,扮演她的丈夫她的保护神,无奈且厌烦。
分遗产时,姐姐要了大房子。买墓地的钱,必须各掏一半。她差遣他跟着姐姐去。
他站在门口等着她掏钱,看她一张接一张地翻银行卡,翻一张说没有钱,翻另一张说余额不多,她尴尬地要求:“你先帮我垫一下……”
他说:“我没有……”清醒又理智。
她的往后余生里,苦苦纠缠着他。她似乎忘了,他只是她的曾经。
爱的世界里,你若爱错一个人且执迷不悟,注定一个人奔赴天荒地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