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公孰 于 2023-5-24 14:34 编辑
尝读《淮南子》,至其句曰:“螣蛇游雾而殆于蝍蛆”,知所谓“蝍蛆”者,蜈蚣也,天生能制蛇。此蛆能使蛇莫能为力,不觉其可怕,也不觉其脏,反正不可厌也。
还听陆放翁曰:“《嘉祐杂志》云'峨嵋雪蛆,治内热'。予至蜀,乃知此物实出茂州雪山。雪山四时常有积雪,弥遍岭谷。蛆生其中,取雪时并蛆取之。能蠕动,久之雪消,亦消尽。”与《老学庵笔记》稍微不同,《癸辛杂识》里也记录:“西域雪山,有万古不消之雪。冬夏皆然。中有虫如蚕,其味甘如蜜。其冷如冰。名曰冰蛆,能治积热。”两三种笔记所说的蛆,叫冰蛆,也称雪蛆。此蛆不但不可怕,反见其可深爱与可宝贵。
在闲闲书话数载,不曾见有人蛆视我,所到之处,不说夹道欢迎,至少也是笑语晏晏,最坏也是鸡飞狗咬。闲闲书话尚有其他人在六星玩乐,他恐怕也不知道。然而,天涯关闭不久,突然在异邦传言本邦的事,异邦人比本邦人还清楚,说我是蛆。于是记起上书几种蛆,第一反应以为可能在说我是善制騰蛇的蜈蚣蛆吧,抑或,以我为冰蛆,天生高洁。
然而接连的传言听起来颇有些贬义。于是又想起有些地方的风俗,说“冬至后百五日为寒食,清明节也。俗多以前两日为寒食,前一日为蛆日,造醯酱忌节日;造,生蛆。”清明节前一天是“蛆日”,这天忌酿酱油等等,容易生蛆。即便说我是这种蛆,恐怕也不能全是不屑。闲闲书话人饱读诗书,岂不闻元朝的汪珍写山中四时词哉,还夸赞蛆之味美呢。诗曰:
白云夜下天雨霜,破篱衰草啼寒螀。芋魁如盎茭白老,床头酒熟浮蛆香。
然而异邦人的传言确实不屑于蛆,贬斥于我,我与蛆不得进入其耳目。可见异邦人不同于本邦人,也不同于本邦的古人。古人春风大雅善容物,即使是蛆,也不贬低至无一是处,只是会有些规避。异邦人则排斥得狠,贬低之不堪入目。异邦人若果如此蔑视一只蛆,大可以学本邦的古人,忌之则避之,躲得远一点点儿啊。
偏不。偏偏追着一只蛆,绕着一只蛆,嗡嗡嗡,营营青蝇,止于樊。
嗡嗡嗡,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
嗡嗡嗡,营营青蝇,止于榛,构我为蛆。
一群青蝇子,追嘲一只蛆,绕蛆十载,不绝之蝇,是不是太奇怪啊。换一身肤色,就变脸?会嗡嗡嗡叫,就瞧不起自己的故乡与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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