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周一楠 于 2023-10-13 07:16 编辑
北宋词人晏几道是个妥妥的官二代,靠着父亲富贵宰相晏殊的福泽过着钟鸣鼎食的少年,然而很不幸,晏殊去世后,他的入仕之徒却多坎坷,后远避官场,晚年家道中落。这也许与其孤傲性格有关,君子慎独,崖岸自高。
但其诗词之上颇有天赋,算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词章秀美,至情入味,比之其父词里洋溢的浓浓金粉气清丽许多。譬如他写过临江仙,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其景色描写清新,雅致。又比如写其与歌女之恋,用情至深的,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今宵剩把银灯照,唯恐相逢是梦中。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墨行。其诗词亦广为流传,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更是令主席引为借鉴。明月依旧在,何时彩云归。
很了不得,宋词美在韵上,亦美在个中词句的独创性上,尤其将景,情贴合,完美融合,更见功底。个觉其词比之周邦彦的少了些妩媚,多了些自然心性。千年前的人情感表达与现代人思维在他身上体现得更为贴合,感叹非常!
这里单说他的《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前片的三四句与过片的三言两语对偶相当贴切传神,几乎可以想象当时歌妓传神的舞姿和优美的唱腔。谁说古人娱乐呆板,不潇洒?想来而今,歌舞了了,大多耽于皮色,浅显许多。
这种感情的传递,直接把人物渲染而出。可以看出小晏童靴用情之深,重逢之喜,确实是个多情种,此生不枉虚度!
类似的古人之恋还有许多,如宋施酒监写给杭妓乐婉的《卜算子》,相逢便情深,恨不相逢早,识遍千千万万人,终不似伊家好。最可耐的是女子还回信了,《卜算子答施》。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断肠。一来一往,这情分,这红袖添香画面感便跃然纸上。
还有陆游和唐婉的一对孽爱,《钗头凤》互诉,有情人难成眷属,诚为憾事。一个山盟仍在,锦书难托,莫莫莫。一个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实苦情不二人选。
相较于这二位,苏轼在黄州定慧院寓居所为其香陨女粉写下《卜算子》,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其弟子秦观与长沙歌伎写下《踏莎行》,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下此恨无重数。《鹊桥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都是情深典范,奈何月圆人不圆,都是悲情结尾。
爱到深处是哀歌,如苏轼的《江城子》,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还有贺铸的《鹧鸪天》,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中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挺有意思,人世间的感情其实始终未变,变得只是表达的外在形式,然无一例外,都需要发乎于情,专注于爱。
忽然想起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表达情感,这类古文记叙式写法也是可以的。人常说诗正词媚曲谐,倘若有情有趣,则又何必计较它是何种体裁,格式,今体与古体之分?譬如韩夫子的《春雪》,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有趣亦有味。
晚间起兴草草,宋词之美,非俗文可表二三,惟赏,读,附以骥尾,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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